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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你醒來了?」
    弘天行沒起來,闔上雙目,擱在額上的長臂往下挪,抵壓在眼皮上。「嗯。」
    之後,雙方沒再說話,任由寂靜的氛圍充斥於一室。
    好良久,弘天行才打破沉默。「阿辛。」
    正在整理書桌的阿辛猛地一頓,停下手上的動作。「……是?」
    「那傢伙呢?」
    雙手微微發抖,阿辛嗓音帶顫,試探性的反問室友,眼睛游離不定。「……那傢伙?天行,你指的是誰?」
    輕吁氣,弘天行才徐緩地開腔,那低沈的嗓音夾有一絲慵懶,有別於對方的小心應對,他的態度明顯是漫不經心的。「還能指誰?就是承天傲那傢伙。」
    阿辛聞言愣住了,一面惘然,聲音有點飄忽,不甚踏實。「……你說傲?為什麼突然提起他?」
    弘天行挪開了手臂,其中一方的眼睛張開了,斜睨站姿有些僵硬的室友,他淡聲詢問:「你沒見著他嗎?」
    「下……」
    曲起兩臂交疊在腦後,弘天行開口補述:「我記得是他扛我回來的,難道不是嗎?」
    「這……」眼見室友一面呆滯,弘天行半坐起身,顎抵在那條擱在曲起的膝上的臂膀上,盯著站得僵直的室友,喚道:「阿辛?」
    像是一名突然被老師點名的學生,阿辛驚跳起來,抬首慌忙回答,可眼睛左顧右盼,活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呃、我我記起來了,我一進來,傲他就說有事要先走了……」
    弘天行沒即時答腔,一雙偏向淡薄的眼睛緊盯著室友看,若有所思的,宛如在臆測什麼來著那般。
    好良久,弘天行才挪開逼人的眸光,僅以一個單音以示回應。「哦。」
    這時,阿辛才鬆了口氣,不再像先前那樣全身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
    「對了,天行你想吃什麼來著,我打會兒會和阿言他們到地下七樓的食堂吃飯,順便買你的份兒。」
    「甭麻煩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弘天行果真是身體力行,一條腿已掛在床緣去,一副隨時準備動身的樣子,雖然他臉色有點蒼白,看起來有點虛弱,但動作還是挺俐落,看得阿辛目定口呆。
    「可是你病著,身為病人躺著比較好……」
    「不礙事了,好了許多,連燒也退了。」淡眸看著阿辛,弘天行牽了牽唇,衝著阿辛一笑,那輕鬆的笑教阿辛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慮了,可是當弘天行把話說完後才伸手探額這個舉動撇除了這項懷疑。
    「當真?」阿辛半信半疑,乾脆走上前,用自己的手來探室友的體溫。「又真是這樣……」
    「當然。」弘天行轉而坐在床緣,彎身伸臂拿過軍靴,逐一穿上。
    「天行,你現在就要出發嗎?可是還沒到約定時間……我跟他們約好了七時半——」
    「我只是想換件衣服,全身都是汗,衣服黏得要命,很不舒服。」說著說著,弘天行的人已來到置在門側的衣櫃前,打開衣櫃,把襯衣脫掉了,掛在櫃門上,開始櫃裡翻找衣服,同時間,室友疑惑的聲音就飄進他的耳際。
    「天行,你怎麼弄得一身都是傷的?!」
    「只是一個不留神被人砍上幾刀而已。」弘天行輕描淡寫帶過,他的口吻像是在閒話家常似的,令阿辛不禁覺得自己過於大驚小怪了。
    為什麼這個人可以用這麼事不關己的口吻說話?差不多半個背部都纏著紗布呢,還要隱隱有血水滲出的跡象,擺明就是傷口裂開了,可這傢伙不只不痕不癢,還有心情挑衣服……「你你你跟人幹架?!」
    「對。」弘天行應得可乾脆,沒有一刻猶豫,雖然被詢問的那方合作非常,可發問的那方卻反而因為對方太配合的關係而被嚇到久久說不出話來,得隔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還不自覺飆高了幾個音節。
    「要是被校方知道會被開除學籍……」
    一邊的唇微往上揚,大手自衣櫃裡掏出斜邊拉鏈連帽衛衣,套上。「那不是挺好麼?」
    「什麼挺好……」
    衣服才方套過頭,阿辛就驚叫出聲,弘天行猛地停下穿衣的動作,側身望向那名不知在何時坐在床緣的友人,俊臉上寫滿問號。「怎了?」
    「過來一下——」阿辛朝弘天行猛招手,弘天行蹙起眉峰,把衛衣下擺拉妥,才依言來到阿辛的面前。
    「怎麼了?」
    他不用看也能察覺得到有兩道灼熱無比的眸光投射在他的左腕上,下一瞬,正如他所料想那般,對方劈頭就來了這麼的一句。「你一直都戴著這個護腕?」
    「恩。」
    「我沒想到原來你有買這個……」之前他都沒留意到天行有戴在這東東,雖然他們是室友,但碰面的時間少得可憐,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奇事,基於天行的生活是日夜顛倒,大家的活動時間恰恰好是相反的,他的活動時間,幾乎就是天行的作息時間,更何況他們成為同房時,已入秋了,天行身上總是長衫長褲,而他又不會盯著別人換衣服,所以根本就沒留意到他有戴護腕的習慣。「能否借來看看嗎?」
    黑眸循著阿辛的視線落在護腕上,若有所思,沒回話,就只是看著。阿辛隱約察覺到室友神色有異,小心翼翼地詢問,就怕一個不小心踩中地雷。「不能看的?」
    驚覺自己失神,弘天行牽唇一笑,才把圈在腕門上的護腕脫下來。「也不是的。」
    「這是別人送的,不是買的。」
    得悉是別人送的禮物,阿辛伸出兩手小心翼翼接過弘天行遞來的護腕,非常專注地端詳著。
    那是一個中長交叉纏圈的純黑皮革護腕。
    「我記得高中時期阿言曾給我看過這個護腕的相片,這是限量版來的,阿言也是收藏龐克風飾物的發燒友,這個他也很想擁有,可是偏偏買不到,聽說這個東西也並不便宜,還要一大清早去排隊才能買到,他也很早就爬起來排隊……
    可是就有不少人通宵排隊,最後一個偏偏就被排在他前頭的男生買了,阿言差點失控揍人,之後阿言在主辦單位那邊打聽到首個護腕是賣給一個束著兩條辮子的清純女高中生,他知道這個的時候幾乎氣炸了,為此吵了足足兩星期,說搞不懂那個女的買來幹什麼?要不是那個女的跑來買,他便可以買到了——我就說他別把怒氣遷到別人身上去,說不定那女生是買來送給男朋友的——」
    弘天行沒發表感言,只是扮演著一個極佳的聆聽者,安靜地倚在桌緣聆聽著對方的話。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天行,那個人對你很好呢——」
    然後沒人答話,阿辛望向弘天行,卻發現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手上拿著的護腕看得出神。
    「天行?」阿辛心裡縱有狐疑,也不太理會,心想可能室友的人病著,腦袋不太清醒。
    「嗯?」
    「你有在聽吧?」
    察覺到自己又失神,弘天行牽了牽唇角,輕輕道,那向來淡薄得彷彿不帶半點溫度的眸光柔和了些許。「我知道。」
    阿辛愣了下才弄清楚室友是在回應他上一個問題,不知怎地,他心裡的狐疑有多上幾分,翻過護腕,便赫然發現背面刻了幾句英文,內容大概是祝你十九歲生日快樂,從那娟秀的字體可見雕刻者的用心。「是生日禮物?」
    「兩年前的。這也是我首次收到一份自己喜歡的生日禮物。」
    「那真是一份很有意義的生日禮物呢——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阿言得悉這個你擁有這個,肯定會羨慕至死。」
    弘天行默言不語,只是笑了笑。
    見室友罕有地健談,阿辛不想話題中斷,便繼續研究手上那對室友存有不尋常意義的禮物。「誒?這個T.H.是什麼?牌子的名字嗎?」
    「不,那是我的名字縮寫。」
    「那S.M.就是送禮物的人的名字縮寫嚕?感覺很好笑——很倒楣呢,湊巧是性虐待簡稱——」
    「最有趣的是那傢伙說把名字刻了上去之後才發現。」
    「天行,你的朋友後知後覺,感覺很笨呢。」
    「那傢伙有時是有點笨。」說時,俊容上多了抹連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的寵暱笑容。
    「那個,你曾跟那個人說過想要這個當生日禮物嗎?」
    思索了一會,弘天行才回答:「沒說過,那傢伙會送這個,我也挺意外。」
    「天行,你以前常常幹架嗎?」阿辛忽然問道。
    沒料想過阿辛會扯到別的話題去,弘天行怔了下,才接話:「也可以這樣說,幹麼忽然這樣問?」
    「沒什麼,我只是在猜送禮的人的用意,可能那個人就是知道你經常幹架才送你護腕——」話音剛落,又是沒人回應,如無意外,室友又在神遊太處,引頸一看,果真如此。「天行?」
    「下?」
    「你又發呆?」
    仰眸,弘天行瞥了眼室友疑惑的表情,便挪開了眸光,焦點落在門扉的某一點。
    「不,我只是在想……」嘲弄般勾起唇畔,他瘖啞的道,那輕蔑的笑,摻雜了些許阿辛沒法理解的苦澀味兒。「為什麼我當時沒想到這個……」
    這麼一來,阿辛心裡的狐疑幾乎要溢滿,雖然他很想找人解開他的疑惑,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狐疑什麼來著。
    「好了,七時半了,得出發了。」弘天行逕自在阿辛手上取回護腕,純熟地纏在左腕上,兩腿跨步出門。
    就在弘天行越過他時,一道靈光打進他的腦際。
    S.M……
    慢著——
    「天行——」阿辛急忙奔出門檻,可弘天行壓根兒沒等著他,他匆匆掏出鑰匙關妥門才急急三步作兩步追上那個已走得老遠的室友。
    「天行——」
    弘天行腳步未停,兩條傲人的長腿繼續往前走去,只是順著問。「怎了?」
    「其實……」嘴巴開開合合了不知多少回,阿辛才吐出那個字來,聲音還要小得不可思議,要不是弘天行耳尖,根本就聽不見他在呢喃什麼來著。
    「嗯?」
    阿辛盯著走在前方那抹看起來有點孤高的背影,方到唇邊的話語又咕嚕咕嚕滾回肚子裡,他垂首暗暗責罵自己的怯懦。
    「……還是沒什麼了。」
    他很想開口確認——究竟S.M是不是小玫的縮寫?
    可是,這回嘴巴偏偏卻不夠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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