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潮擁擠,肆意得熱鬧。
房裡,君瑾花著好禮服坐在鏡前,任擠遍屋子的丫頭嬤嬤擺弄,描眉、挽髮、脣擦胭脂、額點金鈿,鏡裡的人氣質雍容起來。
丫頭捏著碳筆描下她的眼尾,凜冽內斂的眼神頃刻化為了溫柔暖人的春水。
完了,壓上微沉的鳳冠,串串的珠簾垂入她的視線。
“夫人,請擡頭。“
嬤嬤把研磨好的硃砂與珍珠粉、香膏混合,盛入玉製的小碟子中。
“左是父眉、右是母眉,連在一起為父母之愛,保佑夫妻和氣,幸福綿延。“
嬤嬤一邊說著賀詞、一邊擡起筆尖,卻被來客打斷了。
“呦,挺適合的嘛,小瑾花。“
房門推開,是花了了。
她難得沒有穿著她的那身戰袍,而是換上了簡單的正裝,斜綁的髮髻插著一隻綴著紅寶石的銀步瑤,妝容溫婉。
此刻的花了了,比起花魁時的慵懶凌厲,更像是一個隨意近人的長輩。
“了姐姐…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君瑾花微瞪了眼,有訝異有驚喜,想起身迎上,被她扶著按了回去。
輕輕拍拍那纖細卻不嬴弱的肩,花了了嘆了嘆。
“再怎麼說,你師父都把你託付給了奴家,不好好顧著,奴家怕她在下頭會不放心。“
後幾個字說得輕飄飄的,遠在另一邊的某當事人打了個噴嚏。
“……我知道。“
說到沐沐,君瑾花的神色頓時黯然下來,她緊了緊手,。
“所以,一定要幸福,這是她的願。“
接過嬤嬤手裡的玉碟,她提起竹筆替她連起雙眉。
“嗯,很適合你。“
“……對不起。“
花了了的筆還未擱下,就聽見君瑾花低低的道。
“啊,沒有什麼好道歉哦,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的手頓了頓,拿過一旁託盤上準備好的蓋頭,覆上。
眼前黑去前,君瑾花聽到了極輕的耳語。
“記得留意天空,或許會有另一種形式的幸福在飛翔呢。“
“…………?“
小小的問號懸在了頭上,不及細問,那女子已風一般的離去。
***
君瑾花扶著慕容遠的手肘,一步步的往府外走著。
原本這位置應該父親來帶,然而她無父無母、孓然一身,更長一輩的師父又英年早逝,便由身為大師兄的慕容遠代其位職。
路有些長,是以她與慕容遠有一搭沒一搭的傳音入密。
“…聽聞師兄有了中意的人?“
“…此話怎講。“
“別以為我不知道,師兄利用華容閣的勢力把我倆親事到處散佈的事。“
“……。“
沒有回應,那就是默認了?
君瑾花想起師兄為追逐師父做的努力,遲鈍如她都感覺出來了,甚至撞破過不少次,而師父的情商不但堪比木頭,還粗如神木。
師徒相戀的禁忌早是百年前的過去,她曾以為師兄是有機會的,然,事不盡人意。
“老實說,能有新的春天也是不錯,師兄…也該是時候放下師父了。“
君瑾花的語氣帶上勸解與無奈。
“…放不下的。“
…她的錯覺嗎?師兄的聲音裡,好像透著希冀?
尚未疑惑與詢問,他們已到了大門口,顧思泉在那等待許久。
她鬆開扶著慕容遠的手,對著他氣息所在的位置一伸。
沒有回應。
“不接,我可就不嫁了。“
君瑾花瞇眼,手作勢要收回。
手立刻被溫熱的大掌截住,緊張使他的掌心生出了極多的汗,滑膩得抓不住。
“不可以嫌棄我。“
身子被拉了過去,耳邊傳來略帶委屈的嘟囔。
“傻子。“
君瑾花失笑,反握回去,十指相扣。
兩人間綿綿的情意似是能湧出來一般,慕容遠別開目光,拒絕秀恩愛的攻擊。
花了了拿著煙管走來,對他投去戲謔的眼神後,便將視線定在了顧思泉身上。
他啊,若穿起新郎裝的話,約莫也是這個樣子吧。
那個與顧思泉有著相同面貌,卻戰死沙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