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四年前的那一天为界限,秦凤之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他既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也没有去死的理由。之所以去投靠陈家,有一半是因为执念,另一半则是因为计划中,他原本打算和浅炵一同前往陈家。
“你就是……秦凤之?”
对面的陈腾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声音机械得很,像念着从前就写好的台词:“父亲死了,死前让我来投靠您。”
“死了?”
此时的陈腾已经尽显老态,听闻这一消息更像是失了半魂,连连叹气。
“可惜啊,太可惜了。”
“可惜?”
陈腾瞥了眼秦凤之,摇了摇头道:“他是个好戏子,就是性子太……不提了。对你而言,他是个好父亲,不是吗?”
秦凤之一愣,眼角边的梅花随之绽放,他向陈腾笑了笑。
“是啊。”
进入陈家之后,日子过得飞快。他在秦川那个称不上戏班的戏班荒废了太多,唱念做打样样都与同龄人差了一大截,这是天赋无法弥补的。不仅如此,他对外界的知识也极其生疏,有时甚至连生活常识都与别人不同。
他废寝忘食地学习,总算有了些起色。此时,陈腾有意重新启动剧团,这个重任则落到了他和陈清泽的头上。
“爸,我不要和他一起。”
这个提议遭到了陈清泽的严重反对。
或许是出于对陈家长子这个位置的威胁,又或许是单纯的同性相斥,陈清泽与他并不是很合得来。
“耍什么脾气。你一个武生,需要凤之这样一个旦角做搭档,知道一个好搭档是多么可遇不可求么?”
在陈腾眼里,他们二人在舞台上极为合拍。可在秦凤之眼里,陈清泽同样也是个不顺眼的存在。在某种方面,他与那个“秦凤之”极为相似,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切都唾手可得。所谓的富家浪子,就是他这样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陈清泽很擅长看透人的本质。
“秦凤之,你有感情么?”
“……”
“我问你,你有感情么?喜怒哀乐,你都能感受到吗?”
一天午后,像是为了打发时间,陈清泽冷不防地问起秦凤之这个问题。秦凤之拿戏谱的手指一抖,少见地被戳中真心。思考片刻,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没有。”
从前,只有面对浅炵时他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可现在想来,那恐怕也只是伪装。他压抑太久,早就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什么才是舞台上的演技。
不过这人生,与戏又有什么分别?
面对秦凤之这过于实诚的答案,陈清泽无语得直摇头。半天后,他才挤出了一个类似建议的回应:
“……那我劝你还是学会面带微笑吧。总比一直臭着脸要好,至少能遮掉点你的扭曲。不然到手的生意都飞了。”
或许是受不了陈清泽那股唠叨劲,自那之后,秦凤之便开始面带微笑。在陈清泽的不断“提醒”下,他再一次拾起那些伪装。
这次是扮演秦凤之,一个无亲无故却满腹才华,坚强爽朗却带着谜团和孤独的不知名戏子。
这样的人设似乎特别受到外界的关注,加上与陈清泽的对比,惟伶剧团的运营总算走上了正轨。剧团开始前往全国各地巡演,不论是多小、多偏远的城市,他都愿意前往,这让娇生惯养的陈清泽叫苦连天。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连秦凤之自己都不知道。
“呃,秦凤之!你能不能不要老带女人回来了!”
随着剧团的不断壮大,来自外界的诱惑也越来越多。从前,他只能作为货物被卖给金主。现如今,轮到那些金主将货物送到他面前。
他讽刺地发现,他在曾经他最为厌恶、最为之不耻的行为中感受到了情感的波动。可能在之前的生活中,身体的欢愉被尤为强调。欲望迸发,在本能面前,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确确实实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秦老师、陈老师,这边请。本会所是面对高档客户的,里面的小姐不论是相貌还是谈吐,绝对包您满意……”
与以往毫无区别的套路,秦凤之觉得这样的介绍腻味起来。不论如何用语言将这些点缀得冠冕堂皇,实际都改不了肮脏的本质。
区别在于,你是甘于陷入泥潭,还是被迫沉入其中。
带路人将秦凤之带入了一间装修豪华的客房,中途陈清泽借口肚子痛默默退出。秦凤之已经习惯陈清泽这种嘴上逞强的作风,不去在意。
十分钟过后,女郎终于出现在房里。
“让您久等啦~我是今晚服务您的阿洛,请问您想要什么服务呢?角色扮演、束缚、甚至是SM都可以、哦……”
二人对视一眼,女郎石化,秦凤之则挑动了一下眉毛。
“秦枫……?”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秦凤之抬起头,仔细端详起面前这个女人。身着极为暴露的服装,喷的是廉价的香水,脸上浓妆艳抹,企图用这遮住内里的稚嫩。片刻后,他淡淡开口。
“阿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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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三更,从今天到周日一天一更
字数不多,这次更新开始又恢复到慢慢讲故事的节奏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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