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旅店里只有统一的房型,双人床不大,徐文祖的长腿摆到床尾,刚好就横在我膝盖旁边。尔后那双做工精致的皮鞋虚晃,在床铺“吱呀——”的声音里,他改变了姿势。
坐到了我旁边。
我有点怵他,想往旁边退,却忘记自己正坐到床尾,于是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他伸手把我一扯,阻止我的跌倒,刚好把我带到他怀里。
于是我离他更近了,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侧脸很痒,我感觉到他的卷发扫到我的脸颊,还有他转头时的下巴碰到了我的额头,肌肤相贴的体温很低。
怪异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是某种冷血的动物,蛇或者蜥蜴,绿血的那种,它用四肢裹住了我。
就和现在的拥抱类似。
“亲爱的,”他说,看着我笑了笑,我打赌他绝对发现我在抖了,甚至恶趣味地拿手摸了摸我的下巴,察觉到我抖得更厉害以后,直接笑出了声音。
他笑着说:“很怕我啊?”
我张口,牙齿都在抖,干脆闭嘴了。
他扭动我的下巴让我和他对视,看着我的眼睛。
依然是笑的表情没有错,但这次他狭长的眸子里凝了点意味不明的暗涌,我直觉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因为我怕他么?
“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你是徐文祖啊!
我毫不犹豫地想。
他抿着唇等我的回答,但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没有回答。
所以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很明显的:弯起的嘴角下降,眉眼渐渐打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表情,只在发梢扫过他眼前时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扇动。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声音比平常要低一点。
我想起游戏里那间昏暗的口腔医院诊室,他遮住我的眼睛,问我“我是什么”,我说“你是徐文祖啊”,有着我自己都不太理解的理所当然。
我也想起一个很古老的故事,猴子爱上水里的月亮,它捞了又捞,永远都捞不上来。
如果捞上了呢?水中捞月、竹篮打水,如果不是一场空呢?
当它看着巨大的、真实的月亮,会不会觉得恐惧呢?
又或者,当它看着千疮百孔的月亮,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徐文祖又一次拿拇指摁上了我的眼睛。
好的。你祖的常规操作。每次都让我怀疑他要捏爆我的眼球。
但他没有用力,一点都没有,反而非常非常轻,轻到我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以后,还以为他并没有触碰到我。
其实是有的。
他吻了我。
来势汹汹,带了点惩罚的凶狠,一上来就用牙咬住了我的下唇。我被突然的疼痛惊得下意识张口,他刚好把舌头探入我口里,我想退,他直接就用手摁住了我的后脑,教他顺利进入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接吻时是不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还是跟徐文祖接吻就会,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缺氧窒息的同时,致幻的快感袭来,心跳个不停,脸涨得通红,气息早就乱了,只能下意识抓着他的衬衫。
永远无法落地的迷乱里,我也含住他柔软的唇。
我常常听说人们把极端的快乐比作身处云端,白光里无法辨认视野,只能听到声音。
情动的喘息,衣料摩擦的细响,口涎拉开的一声“嘣”。
吞咽,啃咬,吮吸,好像是水果的香气。
那些白色的光渐渐褪去以后,我依然懵懵懂懂的。
很久以后才看清眼前的环境。
寒冷的凌晨,昏暗的医院,治疗椅的把手冰得刺骨。
我重新回到了那间诊所,就连和徐文祖接吻分开的动作都很像。
他变回了少年模样。
胜券在握、胸有成竹地笑笑,他站了起来。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解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