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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奏疏恭恭敬敬的呈递到女皇案头,冯令仪却翻也未翻,斜挽着高髻趺坐在胡床上,懒洋洋道:“左右没有外人,你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常尚宫很有眼色,奉上玉碗后自觉退到一边,皇太女双手接过,将之递到御前:“咱们与安息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鄯氏国主胆小怕事,哪边都不愿意得罪才沦落到如今的局面。文书上说‘国破家亡,但求庇护’,儿却觉得二王子借兵复国之心未死。母皇不妨听听他的说辞,若能借此机会将西域彻底掌控,于大周百利而无一害,不能也没什么损失,好过叫他兵行险着、引狼入室。”
    安息二王子虽然姓鄯,却是自小长在突厥的,传说与拔骨咄汗的第三子情同兄弟,眼下突厥乱斗,亲子养子咬的不可开交,周朝若一口回绝他,保不齐这位二王子就立刻掉转马头,去找他的好兄弟共商大计了。
    至尊沉吟片刻,轻轻颔首:“那便准奏,尽快写个条陈给鸿胪寺,就是亡了国,他也是一国王子,礼数上不可怠慢。”
    “阿娘宽宏,实乃万民之福。不过儿记得,四方馆里他兄长的住处尚未另许他人……”她眨眨眼睛,“兄弟一体,想必王子阁下不会介意。”
    四方馆隶属于鸿胪寺,专供番邦使臣、四夷学生下榻安枕。安息大王子三岁进神都,一直在那儿住到了二十一岁,病逝前还曾在国子监进学,一口洛阳雅音说的比许多汉人都地道。
    女帝噗嗤一笑:“偏你促狭。”
    大张旗鼓的出兵张掖、默许覃愈以友邦而非上邦的身份与之通书,这两件事实在给足了鄯氏颜面,冯献灵很清楚,母皇这么做绝非欣赏那素未谋面的二王子,而是在给西域各国表演作秀——诸位请看,一个亡了国的鄯氏遗孤我大周都肯以礼相待,你们还有什么好顾忌害怕?突厥人狼子野心、行事乖张残忍至极,与其终日惶恐不安,何不投到文明之邦麾下?王子此行进京,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剩下一半得看接下来如何施为。坊间都道‘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枣儿太甜,下马威就得够私密、够狠准,免得他得意忘形,真把自己当贵客。
    草议完几件昨天残剩的政务,太女殿下功成身退,乘着舆轿以最快速度赶回东宫。不日就是寒食节了,最近尚食局、药膳局都忙着煮麦粥、炸寒具(酥油、蜜水、面调和成糊,拉成条状下锅油炸,装盘前撒上黑色或白色的胡麻),更有手巧的宫娥在鸡子壳上雕镂花鸟,互相比试,名曰‘斗鸡子’。今天姚琚没派人来,是她自己闻到炸寒具的香气,思索片刻,决定移步过去吃饭。
    昨晚那事冯献灵自觉理亏,又不可能拉下面子向他赔礼道歉,思来想去,终于在早膳桌上主动问道:“很快就到寒食节了,百官休沐,百姓们也会出城踏青,你……想不想出去玩?”
    不能怪她蠢,能跟太女殿下打交道的男子最少也是三十岁朝上(四品以上京官,没有四五十岁就别想了),同龄的小太监倒是不少,偏又不能当作参考——在殿下眼里,太监不算是健全的男人,拿他们跟姚琚相提并论有蓄意侮辱之嫌,只好把往日二妹的种种诉求过滤一遍,挑出其中最可行的。
    姚琚本来心不在焉的吃着一道紫粉梨糕(紫梨汁与米粉调和蒸制而成),闻言愣了一下:“出去是指——”
    “出宫,”怕他听不明白,她又特地补充了一句,“出东宫,宫门下钥前回来就行。”
    面还没见呢,某两位就隔空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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