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民众听闻谢昭华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了然地道:“哦,这是追着我们大将军跑的小郡主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她也曾提剑汗马,也曾临军对垒,也曾血染疆场。而她的这些经历,犹如明珠蒙尘,掩盖在了那个带着暧昧气息的故事之下。
谢昭华来到延居已有十年,从二八年华到花信已过,从最初的满腔热血到如今的身心麻木。
她打马驶过街巷,纤细的身子挺拔如松,如一阵疾风扫过。
在街角的时候,她与傅湛打了个照面。穿着银色甲胄的男人,在耀眼的日头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他星眸冷冽,剑眉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执着缰绳,勒住了胯下的赤骥。
“阿华。”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过她,朝她浅浅点头。
谢昭华旋即勒马,烈马双蹄踏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嘶鸣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傅将军。”她也不过是客套地点头回应。两人再也无言,错身而过。
即便他们曾出生入死,到如今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她知道他生活起居的一切,寅时起来练武,卯时去军营巡查,时间掐得严丝合缝,比那些打卯的官差还要准时。他的生活,枯燥乏味得没有一丝人气。可知道这些又如何,她从未窥探过他的内心,也许他的内心波澜壮阔如深海,也许单调贫瘠如他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头。
执念多了,就会变得绝望。犹如窒息的人,掐着自己的脖颈,却始终得不到放松。
就在三年前,她开始出入青楼楚馆。这荒蛮的弹丸之地,青楼是为数不多能提供乐子的地方。尽管那里的伶人总是用拙劣的手法弹拨出走调的乐曲,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去捧场。可能那一首首靡靡之音是她与京都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吧。
她还记得三年前踏入青楼的那一日,她点了一壶苦涩的菊花茶,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曲儿。
那个伶人是楼里屈指可数的男人,年纪有些偏大了,脸上厚涂的粉也遮不住他眼角的细纹。好在唱腔婉转,娇媚动人,虽不在调上,还是能勉强入耳。
听到曲终之时,傅湛来了。依旧是一身沉重的明光铠,从上楼梯的刹那就用锐利的目光锁住了她。
谢昭华皱着眉头回看他。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细腕,指甲嵌入了她的软肉之中:“跟我走。”
“去哪儿?”谢昭华未动,只是抬起了头。
“你不该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隐约带着几丝怒气。
“这与你何干?”谢昭华的朱唇微启,冷漠地吐出这句话。若是在七年前,她还会绞尽脑汁地去揣摩他的心思,可能为他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关切而欢喜雀跃。而到如今,她早已没了那腔热忱,对他也疏离了许多。
他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手指缓慢地松开。
“阿华……”他欲言又止。
谢昭华甩手丢了一颗碎银给那坐立不安的伶人,秀眉微抬:“再来一首。”
她忽而对他展颜一笑,杏眸里荡漾着水纹:“傅将军跟我一道听曲吗?”那模样,天真烂漫极了,就像当年在京都宫宴中的她,一样的巧笑嫣然,顾盼生姿。
她终究是把他气走了,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僵硬。落日的余晖铺在她的脸上,在秀挺的鼻梁后投出长长的阴影。浓睫轻颤,她落寞地侧过脸,将自己的面庞藏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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