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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几乎微微亮时,婴儿响亮的啼哭才从产房里传来。
    “哇——”
    婴孩的哭叫宛如是一支腾燃的火焰,蓦地撕开了岑寂的黑暗,又如彤日绽出的第一缕金光,炳耀烁华,将一切生机尽数唤醒。
    绿谷出久腾地站起身,连拐杖都来不及拄,蹦跳着去到产房门口守着,相泽消太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得拿上拐杖无奈地给少年递去,他面色平静,插在兜里的手却是悄悄蜷了起来。
    没让他们将心提得太久,医生开了门走出来,他脱下口罩道:“父女平安。”
    绿谷出久这才真正地咽下了那口提拎在喉间的气,彻底放松下来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将他彻底压垮,他根本站不住了,倚靠在墙壁上,相泽消太赶忙上前一步,却在靠近的那一瞬间听见了少年不住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后来,小林晴真被转移去了普通病房,宝宝由于早产则被放进了保温箱里观察监护,宝宝出生后的第二天轰焦冻也醒了,醒后见绿谷出久不在床边,冷着一张脸不顾护士的劝阻找来小林晴真的病房里,不待绿谷出久做任何解释,上前一步,用那只完好的手将绿谷出久深深拥进了怀中。轰焦冻埋在绿谷出久颈侧一语不发,绿谷出久顾忌着轰焦冻的伤不敢靠得太近,却又在轰焦冻逐渐颤抖了身躯后,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肩背。
    小林晴真靠坐在床上,面容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眼里浮动着清浅的笑意望着面前两人的拥抱,轰焦冻此番过后则是再也不顾了,他拉着绿谷出久的手坐在小林晴真床边,不管身边的人如何耐心劝说自己回病房,实在要一个回应,便转过头凑近了一吻,绿谷出久所有的话语便消散在羞赧之中。
    谈到还在治疗中的藤原隼人,小林晴真霎了霎眼,将忧虑埋藏着,慢条斯理地将过去一一诉尽。
    那时候正是快接近中午的时刻,医院里栽种的树木正随风摇晃,蓬松的枝桠在窗前洒下斑驳的阴影,小林晴真说话的语调平淡:“隼人原来叫伊藤隼人,想必轰应该会有些印象吧,对,就是那个没落了的伊藤家,隼人的父母一直想让他迈入政坛,一步一步做大振兴家族。很可笑对吧,在这个年代了还会有人一直念念不忘过去的门楣荣光。”说到这小林晴真耸了耸肩,略微带上了讽意,绿谷出久望了一眼轰焦冻,想到了他的身世,小林晴真接着道:“且不说现在势大的轰氏都不敌平民人家出身的八木俊典,更不要说隼人根本不愿意参政,他又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自然不愿意服从父母的安排,为了反抗他不愿意用家里一分钱一份势,改了名字,跑出来打工赚钱。我和他就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准确说来我是雇佣他的,那时候我开着一家料理店,刚好缺人手,见他牛高马大也肯做事就把他留下来了。直到他父母再一次找上门前,我都不知道他原来家里还算是有背景的,他平常只字不提。”
    “被他父母找上门来时,是我们开始同居的第一年,清晨毫无防备地就被一个阿姨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小林晴真笑了笑,不带任何负面情绪,“他的父母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劝他回来参政的念头,原先觉得让他出来打打工磨磨锐气也好,谁知道他儿子居然在外面和一个男人谈起了恋爱。”小林晴真说着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谁料没控制住扯动了剖腹产遗留下的伤口,又是龇牙咧嘴地折腾了一阵才继续道:“那时候没有新性别,什么都没有,对于他们家来说,同性之间的感情完全可以算得上污点了,尤其对于政界人士来说。他的父母把名誉、地位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为了让我离开他什么手段都用尽了,跟踪监视恐吓,那几乎是我最心惊动魄的一段日子,怨气不是没有,但是每每看见隼人愧疚的神情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我们出逃,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伊藤家的势力范围,再后来,新性别分化了,我们自然而然地标记、结合,万万没有料到的竟然真的会有一个宝宝。我其实一点都不勇敢的,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对着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谈起过去的日子,小林晴真眼里细碎的光芒嘒嘒,“所以那天在商场里看见你和轰狼狈地躲在货架后,我根本没办法就这样放你们走,我和隼人最颠沛流离的日子也不过是一样狼狈罢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下了狠心要把我抹除,也因此连累了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小林晴真坐起身来,微微弯下腰来,显得吃力而笨拙。
    绿谷出久诧异道:“欸,不是的,小林先生不用道歉……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和焦冻才连累了小林先生和藤原先生。”
    “咦?”小林晴真抬起头来,迷惑不解。
    绿谷出久惭愧地挠了挠脸颊,“啊就是……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但是确实还是因为我和焦冻的原因……”身旁的轰焦冻点点头,歉意地道了一句“不好意思。”
    “不对哦,绿谷少年,这件事更复杂一些。”
    蓦地,一道爽朗的声音自病房门口传来,三人齐齐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消瘦的欧尔麦特不知何时站在病房门口,此时正将门开了一条缝隙,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们,抱歉地示意:“真是不好意思啊,就这么打断你们的谈话了。”
    “欧尔麦特?!”绿谷出久惊呼出声,差点从床边蹦起来。小林晴真也大吃一惊,坐在床上紧紧攥住了薄被。
    欧尔麦特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端方肃直的塚内直正,后者并未进入病房,在欧尔麦特进门后便守在了门口,欧尔麦特转头道:“麻烦你了,塚内。”他走到绿谷出久同轰焦冻两人身边,见着两人身上的伤痕与绷带,心疼地摸了摸两人的头,轻声道:“抱歉啊,没能保护好你们。”
    “不不不,欧尔麦特也不知道吧,况且相泽先生没有及时来到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不,”欧尔麦特制止了绿谷出久的话语,他稍稍离远了一些,对三人深深鞠躬:“十分抱歉,让你们遇上了这样的事,尤其是我们明明在暗中安排了人员保护的情况下却没有尽到保护你们的指责,让他们钻了空子,真的十分抱歉。”
    小林晴真望着欧尔麦特疾瘥病弱的身躯,面容肃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请您抬起头来,是您让相泽先生在我拒绝了他的提议后依旧在我们周边安排人手的对吧?”
    “是的,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真的非常抱歉。”欧尔麦特的头更低了一些。
    绿谷出久与轰焦冻对视一眼,内心迷茫,不知所措地望着小林晴真与欧尔麦特。见状,小林晴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您不要道歉啊,如果没有您的决定,想必相泽先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我们救出来吧。”
    欧尔麦特抬起头,再次受过一次伤后,他着实消瘦了许多,颧骨高突,眼窝深陷,身形羸弱而不堪重负,这就是现在欧尔麦特给人的印象。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轰焦冻开口打断道。
    欧尔麦特见小林晴真的确没有责怪的意思,才立直了身体,缓缓向三人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阐明:“这件事,是两方势力合作的结果。”
    “小林先生您应该不知道吧,其实伊藤家的眼线一直在你们身边。”
    “怎么会……”小林晴真被煞在了原地,欧尔麦特接着道:“其实用眼线这个词并不准确,伊藤家的确想要将你的存在抹杀,所以他们早就在暗地里重金雇佣了一位杀手,他就潜伏在距离小林家不到一栋楼的距离之外。但是伊藤并不愿意让隼人先生遇险,他们想要的是事故,以事故的名义将你的存在抹掉。只不过,杀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因为伊藤、还是叫藤原先生吧,藤原先生一直与你寸步不离。”
    “为什么会做到这个地步……”绿谷出久喃喃道,冷汗涔涔,明明还灼热的天里却如坠冰窟,欧尔麦特见到绿谷出久这般反应,遗憾地说道:“其实不止伊藤家,在现有伦理规范被冲击的当下,部分民众对Omega的生育能力一直颇有微词。”
    “藤原先生唯一一次离开你身边的那天,你同绿谷少年和轰少年相遇了,因此那位杀手先生也没有办法动手,毕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两位少年的身份,伊藤家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他也只能在尽量不牵扯到他人的情况下行动。”
    “那位杀手先生在几天之后,于暗网上看到了绿谷少年你们俩的悬赏通告。”
    事件过于曲折,直令两位少年只得楞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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