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突然,外面传来太监总管张公公唱和的声音,赵祯方才屏退他,没想到才过这一会他便去向太后禀告了此事,赵祯眉头一皱,撩开龙袍走到门口迎接。
太后今日着了身暗红云锦宫装,外头披着御寒的绛紫色镶毛披风,头发简单挽成个圆髻,斜插着景福长绵簪,耳朵上的金螺丝镶嵌蓝宝石的耳坠子来回晃着,手腕被袖子牢牢遮着,仅可见手上那一串沉甸甸的紫檀木佛珠。
太后浑身压不住的尊荣气质,瞥了自个儿儿子一眼,淡淡道:“皇上,听说昨日王爷便从松江府回来了,怎么也不同哀家说一声?”
赵祯一听,有些讪然:“母后,儿臣是拜托皇叔替儿臣招安白义士去了,他们这才刚进宫没多久,正打算派人去请您过来,再为白义士赐封。”
襄阳王在皇帝与太后周旋那一会功夫,已经将丁月华不动声色的藏到了身后。
赵祯走在最前面,襄阳王几人便在后头恭敬行礼道:“臣,见过太后。”
太后稍一打量旁边桀骜站着的白玉堂,内心都不由夸出一句:真是个俊朗的青年!殊不知白玉堂看见了她,也在心底嗤了声: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老太婆!
展昭的容貌在这朝廷中已属上等,如今多个白玉堂,竟与他气度相貌不相上下,都是一等一的英才。
太后对于皇帝的怨气消淡一些,轻笑道:“既然白义士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皇上想封便封罢,哀家今日来,是想同你说别的事。”
“正巧王爷也在这,咱们便把你纳妃的事情给定下罢。”
赵祯一愣,马上道:“母后…..咱们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太后抬头悠悠斜了皇帝一眼,摇头道:“庞太师家的千金庞飞燕,哀家同你提过多次。那飞燕自小便被送去习武,如今庞太师才将她接回来,可是位落落大方的巾帼女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论年纪,她稍长你些,自是成熟稳重,温柔体贴;若论相貌,京中上下,哀家可挑不出个可以和她媲美的,你见她一面便知道哀家不是唬你,到时候怕你喜欢都来不及呢!”
赵祯强忍住怒气,脸上变了颜色,道:“母后,庞飞燕再好,朕对此事都没有兴趣!”
赵祯站在前面,如何来得及躲闪,话音刚落,太后的手已经夹着风声近了他面门,众人只听清脆一声脆响,紧接着便看见了皇帝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掌印。
自他长大以来,太后便再没对他如此严厉的动过手,赵祯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襄阳王马上劝道:“太后息怒!皇上他不过一时口快,您何苦气坏了身子!”
襄阳王将自己怀里的那封信拿出来,摊开道:“不瞒太后,此次臣去了松江府,路上却遭到不少杀手的追杀,他们的领头人乃是个苗族少年,名叫许孟源。这封信便是臣从他身上搜来的。”
太后气得不停轻捶前胸,捂着胸口慢慢的接过了襄阳王呈过去的信,这一看,险没把她气得晕过去。
“王爷这是说太师是幕后指使之人?”
“太后,证据确凿,臣也实在难以相信!但是庞太师自从安乐侯被铡后,一直对开封府与臣等怀恨在心,如今竟为了复仇做出这等损害大宋利益之事,简直不可姑息!”
赵祯低着头,脸上尽是阴沉微愠的神色,“母后这是要让朕娶一个怎样身世的女子?庞太师勾结苗人,罪不可恕,你还要朕将他女儿立为贵妃吗!?”
太后一听赵祯的话,心头多了一丝愧疚,喟叹一声:“皇上若是不喜欢她,那平卢军节度使的孙女,郭玲呢?
赵祯跪了下来,太后一惊,忙伸手去扶,却听赵祯语气坚决道:“母后,儿臣其实早已有了心属之人,除她外儿臣谁都不娶。”
太后松了口气,不觉好笑:“是哪家千金,你直接告诉哀家不就好了,若是家世清白,哀家岂会拦着你?”
“你是皇帝,别说三妻四妾,就算后宫三千,也是合情合理的。什么非她不娶,胡话!”
赵祯的性子虽然温软听话,但也十分固执,闻言只道:“她并非显赫人家的千金,只是松江府雄关总兵之女,朕要立她为后。”
太后一听,气得几欲站不稳,也不扶赵祯了,众目睽睽之下就让堂堂皇帝这么跪着,摇头骂道:“皇后……你想立她为皇后?你可知道皇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当,要怎样的身世背景才能当?”
“就连哀家,当初也从没有能当皇后的资格……。”
“对!”赵祯听得勃然大怒,“就是因为您没资格当皇后,所以您才‘好心’收朕做儿子,朕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从小到大你没有一件事是真心为朕考虑的!你不过就是想掌权亲政,借着朕这么个儿子登上今天这个位子,既然你现在已经目的达到了,何不干脆为帝!要朕做什么!?”
“孽子!”太后往后一倒,栽到了张公公身上,张公公忙给她顺气拍肩,太后抬指扶住额头,长叹一声,“你登位之时尚且年幼,可知究竟有多少狼子野心在觊觎你坐的那位子?哀家当初也不想垂帘听政,为了你,生生将自己逼成了这副模样,你可知你小时候有多少入朝拜相的人暗示哀家称帝,还献上《武后临朝图》给哀家,可全都被哀家一把火给烧了……..给烧了啊!!”
“哀家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父皇,为了哀家的丈夫!”
“你如今这样猜测哀家……。”太后泪流满面,“哀家便让你亲政,把你的东西都还你。哀家对这大宋已经问心无愧,对得起大宋列祖列宗,也对得起你父皇,哀家再也不管你了!”
襄阳王听得心惊肉跳,本想开口劝上几句,还没开口,太后已经拂袖欲走,赵祯被她骂得狗血喷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跪着抱住太后的腿,哽咽道:“母后,儿臣错了,儿臣无意说那些话,儿臣……。”
太后抹去眼泪,面上已经恢复平静,疲惫而淡然,轻轻开口道:“皇上,你不是哀家的儿子,也没把哀家当作娘,你想怎样,随你罢。”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赵祯一怔,手上已豁然一轻,忙狠狠攥住太后的裙角,“儿臣娶郭玲,娶她!”
数载养育之恩,宫内唯一还陪着他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太后一人,她为他挡下了太多无妄之灾,这情赵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在亲情与爱情陷落的那一息,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真切,“母后喜欢郭玲,儿臣便立她为后,再不会对母后有何不敬。”
太后还是舍不得赵祯,闻言气已消了大半,停在原地将赵祯扶了起来,伸手替赵祯拂去了身上的灰尘,悠悠道:“皇上若是喜欢,将那雄关总兵之女接来宫中,封个贵妃也是可以的。母后怎会不为你考虑?只是我们首先都要为大宋江山考虑,其次才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