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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哧。
    这下沈超更吓了。因为沈越竟然笑了。
    ‘小公子’接话道:“鄙姓殷,双名‘盼晓’。”
    “好,盼晓姑娘。”
    “沈大人。”
    来回几出笑闹,沈越沈超不复方才的紧绷,有所怀疑的警惕也随之消散,二人随皇公盼晓步入内院,蓝衣太监掇了三张凳子,在海棠树下放了。
    人间二月天,淑气催花放。春光明媚,海棠簇簇,枝头斗艳。
    “方才只翻了土,这会子要把菜籽播下去,二位大人先坐。”
    沈超立马上前扳住皇公,动作间丝毫不嫌其上赃污,并道:“皇公快坐下,这些粗活我来吧。”
    “欸!”皇公掰下沈超,无奈道,“世人都只道农务乃苦差,可若不为生计,此中乐趣良多,欲辩难言。”
    见沈超仍旧犹疑,皇公复道:“二位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树下坐了,帮盼晓一同择菜。”
    “好。”沈超无柰答应。
    旋即三人在花树下落座,蓝衣太监奉了茶,跑去园圃中,将皇公翻出的碎石悉数收了。沈越择菜之余,打量周遭,才发现屋宇拐角的一座棚架,架木呈新,遂问:“皇公,棚架也是近来搭的?”
    “沈大人好眼力,昨儿才搭成的。雨水日之前栽上瓜苗,到了深秋就能收获了……沈大人,你笑什么?”方才还背对着沈越一行人,埋首丘垄专注于播种的先皇,无意间回头,正好撞见沈越前所未有的怡然之态。
    先皇直觉,悦色之于沈大人,非一个简单提唇的表情,而是久违的如释重负。
    饶是皇公素来无心旁事的性子,还是问出了口。
    沈超忙歪了头,果然见兄长再度勾起唇角,此刻他虽垂眸,也仍能觉察道:“世人都为富贵而汲汲,皇公却反其道而行,叫我开了眼界,也叫我……念起族中两位祖先。”
    枝头有雀仔停落,唧啾喧闹,雀跃于花枝之上,带动团团花簇在半空颤颤袅袅。沈越只觉此刻若置身桃源,眩目迷神间,不经意举袖拈下一朵花冠,放在择好的菜蔬上。
    “陶公自言误落尘网三十年,方悟得本性|爱秋山。我乃庸才,所幸取了陶公前车之鉴,得以及时抽身樊笼。若人人都能清楚自己天性,顺性而活,不为他人之叫好而盲目汲汲,各司其业,各得其所,圣贤之‘大同’,便距之不远了。”
    默声片刻,先皇追问:“沈大人方才提起族中先祖,不知是为哪般?”
    沈越笑意更深,道:“恕臣斗胆,在下族中有几位先辈,与皇公可谓殊途同归。”
    “哦?甚是有趣,不妨说说看。”
    “在下祖籍乃姑苏沈氏……”
    先皇竟停了覆土,回身惊道:“你是沈如归后裔?!”
    “皇公见笑了。”
    “怎会!沈如归乃‘大齐介之推’,美誉历世。小时学书,师傅讲完上古圣贤,常提起我朝开国功臣沈大人。‘赫赫开国功,业成不受禄’。也是一位明白之人。怪道我见了沈大人,直觉甚是亲切。”
    始终安静聆听的盼晓一时间也笑如银铃,道:“难怪了,我就说皇公素喜清静,今儿竟破天荒邀人做客?原来是一见倾心。”
    沈超也不由乐了:“哈哈哈哈……”
    先皇继续蹲跪撒种,不过这一次却是面朝众人:“沈大人,你方才说‘族中几位’先辈,可还有谁?”
    “微臣父母感情甚笃,母亲仙逝后,父亲便弃官入道,不复问世事,只在年节以及祖母过寿才归家。”
    盼晓原本就水汪汪的一双圆眼,此刻睁大,霎时憨态可掬:“也是一对天作伉俪了。我心向往,来日有幸,必登门拜访。”
    沈越却突地眸色一暗,沈超察觉得快,歉声道:“让盼晓姑娘失望了,家父已于年前西去。”
    “啊?可惜了,二位大人节哀顺变……”盼晓自知问错了话,满目愧色。
    沈越只觉得这姑娘虽官场之人,然而容态尽天真,丝毫不染市侩嘴脸,不由侧目觑了一眼,只见她默默垂首摘叶,男装之下尽显少年英气。
    须臾,沈越打破沉默道:“盼晓姑娘是特意从翰林院赶回吃午饭?”
    闻言,姑娘抬眸,与沈越直直对上,露出两颗虎牙,坦然笑道:“是呀,俩人吃饭嫌冷清,菜色也少,三人就热闹些了。”
    俩人?
    沈越放眼,看那正背着身子拣碎石头的蓝衣太监,复又回想先皇方才言行,一时更觉得眼前这座院子、园中仨人,处处违背常理,却又处处有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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