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炊烟四起。入门就是小厅,正中一张老旧木桌,一豆蔻女孩正端了两个盘子,一盘白灼的萎黄菜叶,一盘刚蒸的地瓜,女孩子头发跟那烂菜叶子似的,枯黄毛躁,见了人也不怕,往屋里喊道:“爹娘,官大爷来了。”
“???“沈越打量自己,不过穿了寻壑亲手缝制的一身新衣,怎么就被认作官爷了?不待沈越反应,就见一男一女快步绕出前厅,神情愁苦。但男人看到沈越身后的张大壮时,愁苦转为错愕:“你是……是上回打听李承的……”
“对对,是我。”张小壮连忙应道,又介绍沈越,“这是我家老爷。我们这回还是想问你些李承的情况。”
“哦。”弄清来人来意,黄娘子松了一口气,神情淡漠地摆开碗筷,也不管客人在场,拉女儿坐下开始吃饭。
“起来!客人在呢你猴急什么!”说完,男人转而向沈越张小壮赔罪,“两位爷对不住,小人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招待什物,二位坐着先,我去泡茶水。”
沈越张小壮坐下,男人很快端上茶水,沈越一看水面漂浮的两片碎茶叶渣,眉头一皱,随即摸出几块碎银子,推给男人。
男人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沈越神情如常,但语气里不容置喙的强硬却毫不含糊:“收下吧。我们问完就走。兄台怎么称呼?”
“鄙姓黄,大人叫我‘阿黄’便是。”
“嗯,李承母亲临终前是什么情况?”
阿黄痛心疾首:“哎!李大娘五年前身体就不大好,这两年更是卧病在床。为了医治李大娘的病,李家连田地都贱卖了。李承一边要照顾他娘,一边还得操持家务,真的不容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李大娘走了,对李承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但谁料想,大娘没走多久,李承就疯了。”
沈越沉思些会儿,问道:“你刚刚说,李承操持家务?那他媳妇儿做什么去了?”
“哎,他媳妇去年得了一场怪病,好转后腿脚落下了毛病,行动不便。李承疼媳妇,就揽下大部分家务活,让媳妇照顾好孩子就行了。”
“嗯。这生活确实不容易,李承他就没说过一句怨言?”
“怨言嘛,还真没从他嘴里听到过。李承他本来就是个闷嘴葫芦,再苦再累的时候顶多皱个眉头,没其他别的。”
小女孩吃完了饭,走出门去。
沈越又问:“那他媳妇现在怎么过活?”
“李家媳妇手艺不错,平日里织布换点银子,另外,她娘嫁人还算厚道,多有照顾,这日子总算能过。”末了,阿黄劝沈越道:“老爷,恕小人多嘴。李承得了您的照料,已经是他积德行善换来的福报。他这病古怪,应该是好不了了。老爷管他温饱即可,至于能不能治好这病,就看天意吧,老爷就别费心奔波了。”
阿黄话音刚落,小女孩儿在门口脆声道:“李姨跟小豆子回来了。”
“啊,”阿黄解释道,“是李家媳妇回来了。”
沈越和张小壮连忙出去,暮色四合,只见李家娘子牵一垂髫小儿,推开家门。
“李姨!”小女孩叫道,“这两位大爷找你问话呢。”
李家娘子神情警惕,上下打量沈越跟张小壮,淡漠道:“找我问话?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小女孩蹦跳着跑回父亲阿黄身边,低声央求父亲买糖吃。沈越耳尖,听得一清二楚,摇头暗笑,向李家媳妇走去。
张小壮说明来意:“我们想问问李承的情况。”
李家娘子牵着的小男孩登时两眼放光,下意识喊道:“爹爹?!”但很快,小男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抿紧嘴巴。
李家媳妇没好气,推孩子进去后堵在门口,神情激愤:“嫌我们家还不够惨么!又提他!”说时别过头去,揩了一把眼角。
“几句话而已,我们问完就走。”张小壮争取道。
“无可奉告。”话毕李家娘子摔门进去了。
张小壮无奈地看向沈越:“将军,这……”
阿黄也走上来,宽慰道:“李家媳妇就这脾气,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好好一个家,说没就没了。”
沈越眉头一松,爽快道:“嗯,行,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到此为止。我们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跟在沈越身后走了一段路,张小壮终于吐露疑惑:“将军,真就这么算了?”虽跟沈越接触不多,但几次相处,张小壮眼中的沈越,绝不会是个轻易罢休的人。
“哈哈,既然你不愿意这么算了,那咱们就回去。”
“啊?”张小壮错愕地跟着沈越往回走。
“你在这里等着我。”沈越低声交代,随后一个腾跳,翻过院墙跳进去。
张小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