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就一扫而空了,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乎所有国家的法律都会为精神病人犯罪设立专门的刑事豁免原则。我们国家,也不例外。”
顾树歌不知道还有这项原则,她顿时明白,她办坏事,拖后腿了,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都怪我。”
怪她沉不住气,难怪那时沈眷被祝羽这么挑衅,都没做什么。因为沈眷知道,祝羽死刑判定了,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她被捉了,她已经完了,再怎么嚣张,都改不了结局,都是输的。
可她不懂,只顾着争一时意气,说不定,还能让祝羽把局面盘活了。
顾树歌很懊恼,是那种无能为力又自责的懊恼。
沈眷看着她的脸色,不由反省,以前只顾着保护小歌,所以只要她好好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别的都不要她管,公司的事也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不让她跟着烦心。可是这么一来,从小歌的角度看,会不会觉得自己无能,什么都办不好,所以才会事事都避着她。
仔细地想,小歌其实,不太自信。
也是,如果自信的话,就不会偷听到顾易安的求婚后,连当面确定一声都不敢,一逃就是四年。
“不怪你,你没做错。”沈眷说道。
她在安慰她。顾树歌勉强挤出一个笑,不想在闯了祸后,还要沈眷费心照顾她的情绪。
“真的。”沈眷肯定地说。
顾树歌不相信,却看着沈眷点点头:“嗯,真的。”
沈眷真想揉揉她的头发,抱一抱她,可惜她实体的规律总很无迹可寻。这么想着,沈眷又忍不住自嘲,她哪有不想抱抱她的时候。
“你听我说。”沈眷道,“我其实很不甘心。”
顾树歌摆在膝上的手蜷起了手指。
“她害了这么多人,被捕后也毫无悔改之心,可她能受到的最大的惩罚,也就是一个死刑。这么多条命,只用她一个人的命去偿,她死得也比所有被她害死的人都体面。”
对祝羽做下的恶而言,一颗子弹真是太便宜她了。更不用说,现在的死刑,由枪决改成注射,连痛苦都降到了最低,还保证了尸体完整。
“所以祝羽被抓住的时候,我没有一点的解气,只觉得远远不够。尤其是,那时候,你为我挡枪,中弹消失了……”
原来她是为沈眷挡枪消失的。顾树歌知道她消失过,但不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现在从沈眷口中得知了,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骄傲,她保护了沈眷。
但紧接着,又是心疼,她消失的时候,沈眷该过得多煎熬。顾树歌这么想着,眼神里就把心疼带出来了,她甚至不敢说她会一直守着沈眷来安慰她,这话她其实说过好几回了,她确信她一定不会离开沈眷的,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轻易出声,因为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她一定还是会拦在沈眷面前,替她挡去所有的危险。
沈眷看懂了她的心疼,还是很想揉揉她的头发,抱一抱她。她没有肌肤饥渴症,但爱人之间的拥抱与接触就像是能上瘾,随时随地都能被顾树歌戳中心中最软的部分,随时随地都想要触碰拥抱。
沈眷没深谈那段时间,话语一转,语气间尽量地平静克制:“现在她疯了,没什么不好的,既然她意识不到自己的罪恶,就让她活在她犯下的罪恶带来的恐惧里,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她说完了,顾树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沈眷任由她看,神色平和。
过了大约半分钟,顾树歌缓缓地低下头,她都快信了沈眷的说辞了:“可是,她会逃脱本该有的惩罚。”
沈眷说的,对精神病人有刑事豁免原则。
沈眷看着她的露出的耳朵,只觉得这小耳朵都充满了沮丧,她不由弯起了唇角:“只有在犯罪时刻处于病发状态,才适用这个原则。”
顾树歌立即抬起头,暗淡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她在犯罪的时候很清醒,他们家也没有精神病遗传史,所以,就算鉴定了,也没用。”沈眷再道。
顾树歌的嘴角翘了起来,沈眷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听到祝羽正申请精神鉴定的时候,确实心情很糟,但她很快就明白,这起案子这么大,而且祝羽的情况根本不符合豁免原则的要求。
但这小傻瓜不知道,还没听她说完,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多亏了我,现在,她的良心也要受煎熬!”小傻瓜骄傲起来了,觉得自己真厉害。
沈眷眼中充满了笑意,像是哄孩子一般赞同她:“多亏了你机灵,知道怎么让她害怕。”
顾树歌受了夸奖,更加得意得不行。
沈眷预计这件事的大走向不会改变,但她的预计稍稍出了一点偏移,大走向的确不变,但过程并不是悄无声息的。不知谁把这件事透露给了媒体。
英国那边还处于拉锯状态,国内的舆论热度完全没过去,所有人都盯着这件事,于是这件事才一被公开,舆论就爆炸了。
精神病人犯罪一直是社会热点,有多少起牵动民众的案件,在最后爆出犯罪嫌疑人是精神病患者,有多少次,正义感被司法公正泼下凉水,又有多少次,人们摇头失望,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