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得到了回应,付明春终于开心了,赶紧走出门外顺便帮秦昭把门重新阖上。坐在床上的秦昭看着窗口处付明春的身影一晃而过,然后垂眸看向了手里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糕点。
秦昭把裹着糕点的油纸掀开,里面块状的芋头糕已经碎开了两半。他捻起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有点甜,但是不讨厌。
不知道睡了多少天的身体尝到了一点食物的味道,胃就开始叫嚣起来,秦昭平静着脸,慢悠悠地把付明春给的芋头糕全部吃进了肚子里。空洞洞的胃终于有了一丝饱腹感,秦昭掀开被子来到了床沿,把放在地上的布鞋捡起来看了几眼就套在了脚上。
屋子并不大,在床的另一边的墙上还摆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有个水盆,盆边还搭着一块白色的方巾。秦昭刚站起身,脑袋还有点晕,他甩了甩脸,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走到了四方桌前,水盆中正好倒映出了一个人影。
水虽然不像镜子把人照得那么清,但秦昭还是把水里的倒影看得一清二楚。
水里的小孩看起来只有十二岁上下,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瘦削,脸颊两边瘦得都缩进了腮窝里。眼睛阴郁,如同一弯死水潭,鼻子还算挺翘,嘴唇很薄,现在紧紧地抿在一起。除了这些外,头顶上还包扎着一条白色的布料,在额头正中央已经溢出了丝丝的血迹,想来是受了伤。
而这个受了伤瘦骨嶙峋的小孩,正是秦昭。
但秦昭很肯定,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即使五官模样和他小的时候有七八分的相似。
秦昭沉默地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雕刻着万鸟飞腾的窗棂,两扇浅褐色的黄花梨木门,古朴的四方桌椅,还有排成一列的泥床,上面铺着的竹席和竹枕。这一切都在告诉秦昭,这并不是梦,他的确是重生了,或者说借尸还魂。
秦昭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原身也叫秦昭,今年其实已经十三岁,一个月前成了败雪山庄的死徒。
死徒,顾名思义就是已经卖身给败雪山庄的人,付春明口中那名先生的徒弟。说是徒弟,其实只是对于在先生底下学习的人的一个统称。
而败雪山庄,还有一个别名,叫——
暗杀门。
而秦昭和付春明这些死徒,就是暗杀门着重培养出来的新鲜血液,又称暗刺,黑暗里的刺客,或暗杀者。
当然,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被叫做暗刺,而死了的仅仅只是死人。
晚饭是一个小厮送过来的,秦昭坐在四方桌的一边,安静地看着这名小厮闭着眼把竹篮里的菜一一地盛放在桌面上。
“啊啊啊。”
小厮含糊地叫了两声,示意已经布菜完毕后就提着空了的篮子走出了房间。
秦昭望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菜,脑海里关于这些送饭打杂小厮的记忆就涌了上来。在暗杀门,所有仆役似乎都被挖去了眼睛,剪断了舌头。而这都是门内的规矩,除了门内正在培养的死徒和已经培养出来的刺客组外,其余人等都只能当个“看不到听不着说不了闲话”的杂役。
而进不了刺客组的死徒,要么被杀死,要么就被分到这些杂役中去。
秦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忽然发现,如今放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努力进到刺杀组里去,要么——成为目不能视话不能言的废人或者……被杀死。
想到这里,秦昭望着面前热腾腾,散发着扑鼻香气的饭菜突然就失去了胃口。
亥时一过,门外就传来接二连三的脚步声,除了这些凌乱的脚步声,并无人谈话。来人们推开了黄花梨木门一拥而入,秦昭抬头,首先入目的就是走在最前的一个少年。这个少年看起来比秦昭大上两三岁,个头壮实,在进门后也看到了床上的秦昭,不过这人直接就嗤笑了一声,对着秦昭的方向低声骂了一句“废物”,就招呼着他身边的两名伙伴走到了泥床尽头的床位,直接就脱起了衣服来。
秦昭眯了眯眼,把他这句“废物”完全听入了耳中。如果他没记错,这人似乎叫十一号?
这些进来的少年们一共有五名,名字刚好是十一号到十五号,他们的年龄大都在十二到十五岁之间,身上的装束和付春明一样,都用蓝色的发带绑着头发,扎了个马尾,然后身穿蓝色的束袖紧身衣。
他们进了门后纷纷走到了自己的床位前,似乎对于受伤醒来的秦昭并不感兴趣,他们紧闭着嘴巴,神态十分的疲惫,除了换衣服的稀疏声,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交谈的意思。
而这些人中,秦昭并未见到醒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付春明。
房间内的人换洗完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进入了梦乡。原本燃着烛火的房间很快又陷入了黑暗中。
秦昭躺在棉被下,并没有如同旁边的人一样睡了过去,而是睁着清明地眼睛看着乌黑的房顶。子时过半,窗棂上出现了一道人影,随着人影的经过,躺在窗下面的秦昭就听到了对方气喘吁吁的喘息声。接着,黄花梨木门就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了开来。
秦昭抬头,就看到了被汗水打湿,头发乱糟糟黏在脸上,衣服上也沾满了黄泥,浑身脏兮兮,一直佝偻着背喘着粗气的付春明。
秦昭忽然心如明镜,同时心也跟着沉了沉。
付春明之所以现在才回来,只是因为他现在才完成了先生布置的训练。秦昭没记错的话,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了训练的人还得受到相应的惩罚。
付春明不知道秦昭根本就没有睡着,他艰难地打了一桶水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在脱衣服的途中,付春明忍不住嘶了一声。
“真疼……”
付春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头用方巾沾了一些水然后慢慢地擦拭起自己的脸和身体来。而在他身后,秦昭的视线紧紧地落到了付春明的腰上,白皙的皮肤上正印着一道又一道红得开裂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