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摸遍全家,也只在自己身上摸出十几个铜板。想着晚上再叫起小夫郎问问家里的财产状况,便背起背篓拿了把小镰刀,先去村周围熟悉一下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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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村主要由宋姓和李姓组成,两家的祠堂修在村子的南北两端。
村东头是往县城去的方向,人来人往比较热闹。路口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大约有半人高,能容下五六十人站立,像个天然的演讲台。
大石旁有一颗与之相配的大槐树,天气好的时候,不少婆婆媳妇儿喜欢在这里谈论家长里短,也是农家一景。
宋煦远远瞧见那群人,悄悄凑近听了两耳朵八卦,没一会儿就转头溜了。
他若有所思地往村西边的后山去,大概梳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八卦。
这位宋煦,虽说满村的亲戚,但单就他那一支来说,实在人丁不丰。
他父亲爷爷三代单传,爷爷倒是有不少叔伯兄弟,但亲缘关系远了也是事实。
宋煦父亲去得早,母亲身体也不好。
宋煦娘怕孩子传不下后代,十四岁那年就给他娶了个媳妇儿。
虽说农家嫁娶早,但一般十四岁开始相看,真正成亲还是太早了。人小,性格没有定型,加上青春叛逆期之类,宋煦对老娘做主娶来的双儿很是不满意。
春迎夏是隔壁平山村的小双儿,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个典型的小可怜。
他长得一般,性格冷淡不讨喜,舅舅全家早厌了他,就等着把他嫁出去,换点彩礼补贴家里。
于是双方这么一打听,春迎夏都成了宋煦的媳妇儿。
他们家里头的事外人无从知晓,从这些人口中,只隐约得出个“宋煦人精明,但那小春也不是个安分的,不然怎么总隔三差五的传些不搭对的流言”的印象。
至于今天的闹剧,则是座谈会的重点。
据说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宋煦家传出了挺大的响动,哭嚎怒骂传了老远。
附近村人天一亮纷纷聚过去看热闹,就见宋煦站在柴房前大骂,而里头则是他自己的媳妇儿小春和昨天第一次来村里卖些小玩意儿的货郎。
“你这不要脸的无赖,昨儿与我称兄道弟,要借住我家,敢情是为了来睡我的媳妇儿!?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有个小娘子很有点演艺天赋,学那场面学得格外神气,逗得周围一圈人哈哈大笑,还直夸赞特别像。
虽然嘴上骂着货郎,但可半点没耽误那位宋煦打媳妇儿。
闹到后来他把媳妇儿拖到祠堂,请来了村长,说要把媳妇儿休掉。而此时,那货郎人早已趁乱没了影子。
这里头的猫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宋煦在村里的人缘还不错,他会说会笑,人情往来也懂得。不像小春,不爱说话,嫁到大石村四年多了,却没几个说得上话的熟人。
这下,是非黑白还不凭宋煦一张嘴吗?
在牛婶站出来之前,村里人的看法普遍还是偏向宋煦的。
托他这么多年的长远铺垫,大家或多或少总有种“小春不安分”的印象。
但牛婶的话,如同溅入油锅的一盆水,一时间想象的翅膀在每个人的脑中扑扇,宋煦的形象顿时千变万化,如同六月的天一般让人捉摸不定。
虽然没有记忆,但宋煦还是在心里啐了“前宋煦”一口,真的缺德啊!
这人缺了大德,不就被老天收了吗?
想到房间里缩成一团睡得呼呼的小夫郎,宋煦一道山路走得心猿意马。
回过神来,已经爬到了山中一处平坡。
往下一望,小小村落掩映在山中,炊烟袅袅,美不胜收。
那一刻,宋煦突然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周围的一切都在缩小,坍缩成一颗颗小小的种子,而他自己,成了雾,成了风,成了一缕微尘,成了一点灵光。
世间万物抽出一条条线,以某种玄妙的节奏平铺开来,成为一张无边无际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