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风这才松一口气,若是再继续住这儿,他怕回头皇后要发疯。
如今管着宫务的是皇后,虽然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她不会刁难慕离风。但也仅仅是不刁难而已,平日里试试依照规矩来,但是用心不用心,是两码事。
比如逢年过节赏下来的东西,用心的会给主子喜欢的,不用心的就按照规矩来。送的东西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偏偏就是你讨厌的,你去哪儿说理?
你讨厌蓝色,他非要给你蓝色的布匹,跑去理论你也不占理。人家皇后一个妇道人家,没道理要天天记着你一个外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没得让人误会有什么私情。
皇后能让他不舒服的方法多了去了,慕离风却没心思和皇后对着干。他身子骨不好,懒得折腾,而且闹到最后又是太子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没意思。
再深的情分也经不起消磨,人家毕竟是亲生母子,慕离风说到底是个外人。
太医院这些天一直有两位太医在这儿轮班候着,就怕慕离风什么时候突然需要诊脉。所以皇帝一发话,没多久就有一位太医进来了。
他给慕离风请了脉之后,跪着回话:“淮王殿下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只需静养便可。平日里要注意保暖,不能再受寒了。”
“朕知道了。”皇帝挥挥手让他下去,扭头跟慕离风说道,“钦天监说过些日子会有一场连绵秋雨,你一个人住在紫陌殿没人看着,自己顾着点自己。”
这话就差没明说——过几天要降温,就算没长辈盯着你,你也不许瞎折腾,好好养病,如果再病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慕离风乖乖点头,虽然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好好养病,并没有瞎折腾。
淮王从太极宫挪回重华宫紫陌殿养病这件事,很快就在宫里宫外传开了。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小辈,慕离风在京城里是人人紧盯的对象,一有风吹草动,顿时就能传遍京城。
如今淮王搬回自己的居所,心思通透的顿时就明白淮王这是病好了,连忙备了贺礼送上。几位皇子也匆匆赶回宫里,去探望慕离风。
生个病、病好了都这么兴师动众,慕离风也很无奈。可惜身体是自己无法选择的,若是可以,他也想有个健康的身体。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因为他病弱,皇帝也不能一直待他这么好,总归会有些忌惮。他现在体弱,恐怕连子嗣都留不下来,自然是没有威胁的。
慕离风送走今日最后一波来探望的人,看了看钟漏,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用罢晚饭后,慕离风让人都退到外殿去,只要不是生病时,他休息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守着。
蔓草和静女安静地退下了,轻轻将内殿的门合上,然后守夜的静女在外间的小榻上躺下,蔓草则回屋休息去了。
侧头听了一下动静,确定人都走了,慕离风才批衣起身,走到床边的软榻上坐下,轻轻推开窗。
秋雨欲来,但外头并不闷热。空气中有一层湿气,夜里凉风一吹,慕离风打了个哆嗦。
他拢紧了衣服,从榻上的小桌下摸出一本书。月色暗淡,也看不清书上的字。慕离风并不在意,他把书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然后眉头微蹙。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股淡淡的暗香萦绕在软榻周围,是从书上发出来的。
这书是病前慕离风在看的,看了一半的时候,住在重华殿的几个小萝卜丁突然相携着跑进来找他玩。这几只最爱听他讲故事,时不时就会上门叨扰。
因为书不适合小孩子看,慕离风无法只得把书随手塞到桌下。后来就发生了太子的事情,他受了风寒在太极宫养病,十来天没有回紫陌殿,这书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慕离风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动手的是谁。他虽不在紫陌殿,但紫陌殿一向守卫森严,即便因他在外养病有些疏漏,也不至于能让人轻易动手。只怕他身边的人里,出了叛徒。
虽然久病成医,但慕离风依然分辨不出这股异香有什么作用。不知用途,自然也无法揣测是谁下的手,毕竟每个看他不顺眼的人,看不顺眼的地方都各不相同,恨他的程度也有所差别。
慕离风搁下书,思索着是否直接呈给皇帝。
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轻微,但慕离风却捕捉到了。他立刻扭头看向窗外,不确定那声音来源于虫兽还是人。不过听着不像是风吹草丛的声音,就是有东西在草丛里走动。
“还真敏锐。”突然一道黑影闪过,慕离风还没来得及警戒,便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是极轻的一句话。
慕离风顿了顿,声音有些耳熟。
他缓缓偏头,借着月光想看清这人的样貌。然而,他的脸上戴了个银面具,只露了一张嘴。
慕离风:“......”
再瞧他这身行头,还真像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
不过这个声音,不是那个谁吗?陆老流氓!
“刺客”没等慕离风说什么,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是很敢用力,只迫着慕离风张嘴。慕离风不知道他要玩什么,心思飞快转动。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位陆将军应当都不会要他性命。与其反抗,不如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而且慕离风确定这个流氓对他有意思,不会舍得做什么。
——除非这人丧心病狂想强了他。
慕离风连忙把这个诡异的念头抛开,陆家世代忠良,应该养不出这种无法无天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