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病了多久?病得多深?他左手搭在右手腕上,几乎摸不到这具身体的脉搏,而他在这里坐了一会,已经感到全身上下两百多块骨头都在疲惫地颤抖着。
胸前传来一阵隐匿的灼痛,像一团火迅速地弥漫到全身,吴议有些软弱地撑在桌面上,眼神却清醒异常。
或许这具身体根本就是不是病入膏肓,而是已经死了。
这种病态的活法,和死也没有两样,也许原主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才撒手人寰。
到底是什么让他病成这样?
吴议感觉自己指腹下遽然跳动了一下,像一颗小石子在水波中沉浮片刻,有气无力地顶着淡青色的血管。
这是黄豆脉。
吴议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在现代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对这样的结果扼腕叹息,但他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自己遭遇了这个可怕的疾病。
白血病。
在心底默念出三个字后,吴议甚至觉得松了口气,就算在科学昌明的现代社会,这种恶疾的治愈也跟中彩票的几率差不多,在这个一眼可以看出封建落后的年代,他差不多也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再死一次了。
不是我不救你,是你无药可救,兄弟。
吴议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跟这个陌生的时代说再见,便听见门口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接着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声音。
“地公老爷,我给您上贡来了!”小孩似乎把什么东西搁在了门口,接着便是清脆响的“砰”的一声,吴议感同身受地脑门一紧,门外的小东西却连气都没大喘一口,一连串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地公老爷,你说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小孩怯生生地跟门内的“地公”说话,鼻子一抽,带着点软糯的哭腔,“你都吃了我那么多胡饼了,为什么我娘还不好……”
吴议不禁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门外的小孩明显是曲解了坊间老太婆的意思,误以为这里真住着什么了不起的英灵神仙,甚至还专门带了贡品过来。
他嘴里的胡饼,大概早就被原来天天吃剩饭的吴议给私吞了。
“我爹说,娘看病花了很多钱,我们以后不能天天吃胡饼了,你要是再不救救我娘,以后我就不能给你带胡饼了。”~
小孩越哭诉越委屈,甚至连房门开了都没注意。
直到一片阴森森的人影笼罩在头顶,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仰望着突然活动起来的地公老爷。
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吴议本来还想逗逗他,没料到他直接吓得哭出声,连忙半哄半威胁道:“你再哭,我就不救你娘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像被掣住喉咙般戛然而止,小孩怔怔地望着他,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哭嗝。
透亮的眼泪挂在一双水灵的眼眸里,使劲挤着不敢掉出来,吴议看得心软,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哭什么呀?”
小孩鼻子抽了抽,红得像个小萝卜头,却没有回话,只用无限委屈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反问,难道还要我说吗?
吴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吧,现在这样子确实挺吓人的,装神弄鬼都不用化妆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吴议换了个问题。
小孩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地回答:“我叫李璟。”
李璟小朋友纯粹是被吴议这幅半人半鬼的模样吓老实的。
吴议伸手撸了撸小家伙的脑瓜,柔软的黄毛摸起来像只才出奶的小猫崽,李璟明显给吓懵了,任由他在头顶薅了好几把。
“你想让我救你娘?”
小屁孩狠狠点着头,眼里又漫出泪光:“地公老爷,你救救我娘,我以后天天给你送胡饼,好不好?”
吴议垂着眼望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孩,怎么挺直了背脊也才够到他的大腿,瞧着顶多五六岁的样子,就这么高高仰着脖子,仿佛仰望天神。
吴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行了,你带我去看看你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