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稳如泰山地坐在正堂上座,他既默许这里的打斗,铜雀和其他人便也静观其变。铜雀瞧着那小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心道或许真是问雨楼下一个扫后院的吧。
一个扫后院的如何这般大胆,去挑衅平剑宗宗主?铜雀只当他忠心耿耿,护主心切,她紧按着佩剑,随时准备拔剑,为了不拂十二楼的面子,她不能给钟宵机会去羞辱十二楼的弟子,哪怕是一个扫后院的。
而表面上晏衡心如止水,胸有成竹,实则他心里也惊疑不定,不知小谢打何种算盘。他几乎默认正面敌对,小谢定会吃亏,他想,这家伙可是流民出身,万一准备用些不干不净的损招取胜,未免在人前趋于下流,若苗头一有不对,须得即刻控场。
钟宵那一剑刺了出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跟着他看向小谢。
前者毕竟是平剑宗宗主,在江湖中也称得上是秋水剑派的代表人物,这一剑认真起来,气势如虹,秋水剑派素来变化多端,一勾一挑尽让人眼花缭乱,不辨方向。
钟宵使出了看家本领,可他的对手却在原地安如磐石,这让外人看来,是那扫后院的根本看不清对面路数,不知如何行动应对,连苍崖山自己都觉得钟宵是不是小题大做,以大欺小。
但当钟宵的剑堪堪要触及对方时,小谢动了,他连武器都没拔,脚步一晃,轻松避过了来无影的剑锋,接着膝盖一抬,撞在了钟宵手肘上。钟宵被他躲过去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手腕被对方打中,更是咬紧牙关,为了保住颜面说什么也不能松手丢剑,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他当真没有预料到,这小子有如此雄厚的内力,那一下又巧合地撞在他腕上穴道,不由他不松手。
剑“哐当”一声掉了,钟宵人也连连退后几步,按住手腕,惊魂未定。
小谢嗤笑道:“花里胡哨的,什么颇烂套路。”
苍崖山其余四人原本被打脸正害臊低头,闻言却是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下子站起来嗔目而视道:“无知竖子!你瞎说什么?!”
有人侮辱钟宵,他们勉强可以忍,但侮辱秋水剑派,侮辱所有苍崖弟子引以为傲的东西,着实不能忍。
小谢活动了一下手腕,无聊道:“我说,在座的,都是废物。”
这一句疑似把十二楼的人也骂进去了,不过晏衡没有同他计较,反倒为他拍了拍手,喝彩道:“不错,小谢,你刚才那一下真不错。”
他是意外的,同时也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暗喜。此等用人之际,树上竟然掉下来这么个高手来?不留下他,岂不可惜。
“小谢?”钟宵面容扭曲了,指着这个扫后院的怒道,“就你也配姓谢!”
这骂的可就莫名其妙,慌不择言了,人家姓什么是父母给的,却关他什么事?哪又有配不配一说?然而钟宵这句狗急跳墙的言论,所有人都听懂了的。
因为一个人。一个死人。
这个人,就是上一位苍崖山首徒,秋水剑派的创始人,谢无秋。
若说谢无秋这个名字,也许仍有人不知道,但他有另一个鼎鼎大名的称号,从庙堂调羹之人到江湖草莽之身,从七旬老叟到三岁小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探丸借客。
五年以前的苍崖山,光把这个名字亮出来,就不知能震慑多少人去。
而那个名字,也是晏衡最为熟悉的。所以当钟宵喝出那句话时,冰冷的面具下,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苍崖山和十二楼是宿敌,但如果说有一个人让晏衡乐意忽略过结、摒弃偏见去结交,那个人一定是探丸借客。
那个人实在不该浪费在苍崖山里。
——当然,只有晏衡这么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