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通过合同这种文明手段确认了自己的无害,少年的四肢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晏柏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看着对方细白的指尖在合同上划过。
“违约的代价呢?”几秒钟后,少年意料之中地蹙起了好看的眉,“这上面怎么没写违约的代价?”
“没必要写,”晏柏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从你泄密的那一刻起,这份合同就无效了。”
“因为它的乙方会死。”
“哗啦。”
雪白的纸张从指间跌落,像是一只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少年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眸,晏柏甚至能从中找到那个黑洞洞的枪口。
那把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枪。
“我说过,我对别人的八卦没兴趣。”
指间在抖,表情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可少年却仍然昂着下巴,脊背挺直的如一株刚长大的竹。
猛然被触碰到那根埋藏在深处的心弦,晏柏蓦地对对方生出了几分怜爱,他随意将枪丢到一边,而后对林果招了招手:“过来。”
被推后的椅子发出“吱啦”的噪音,男人眼也不眨地盯着向他走来的少年,好笑地发现对方竟然有些同手同脚。
书房安静的可怕,一脸僵硬地走到男人身前特意为自己移开的空位,林果偷偷瞄了一眼那把被放在桌角的手|枪。
抢还是不抢,这真是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但还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垂着眼睛的少年便被男人用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搂进了怀里。
别看晏柏有病,但对方的胸膛却依然不合常理的结实坚硬,林果被男人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撞得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
“我本以为你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少爷,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几分像我。”温度极低的手指在林果的后颈处拂过,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背部靠近腰窝的地方被人不轻不重地按着,林果不想顺着对方的力道坐到刚被两人踩过的地毯上,脑子一抽便直接坐上了晏柏的腿。
臀下仅隔着两层布料的肌肉倏地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林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蠢事,然而晏柏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懊悔的时间,按住林果的左肩,男人用另一只手轻轻捏起对方的下巴——
“怎么,还哭了?”
敏锐地察觉到晏柏语气中的不喜,被完成任务的本能所支配的林果不假思索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回答:“还不都是你撞的。”
少年极力想表现出凶巴巴的样子,却无奈因堵住的鼻子变成了奶凶,晏柏眸色一缓,停下了那只想把对方推到地面上的右手。
见男人不反驳,少年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继续指责:“还说和我爸是好朋友,晏柏,有你这么对待朋友儿子的‘好朋友’吗?”
“我不就是手欠救了你一命,就算你要面子要保密,也不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吧?”吸了吸鼻子,林果擦掉眼角生理性的泪水,“怪不得新闻上说倒地的老人不能扶,我今天就见到一个恩将仇报的老头子。”
“赔钱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要我赔命,”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眼眶还泛着红的少年咬牙道,“晏柏,你听好了!如果我死在这儿,你也休想好过。”
林家的势力在S市也不是虚的,从枪支的威胁下缓过神来,少年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底气。
“我只是习惯把丑话说在前头,关于这件事,我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握住对方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儿,晏柏不动声色地从少年手中救回自己的衣领,身体前倾拿过备用合同,晏柏的呼吸轻巧地滑过少年的耳侧。
“只要你不说,它就是我欠你的一个承诺,”紧握的手指被掰开塞入新的纸张,男人的语气一如那夜花房中的诱哄,“一个没有底线的承诺,不是吗?”
到底为什么这么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在生病?
林果下意识地想将这个原著中没有说明的问题问出口,但刻进骨子里的职业本能还是让他成功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眨了下眼,林果放空思绪,装作一副被对方勉强说服的样子。
猫一般地从男人腿上挣脱跳下,少年飞快地拿起桌边的钢笔签了个字,然后将合同向男人的面前狠狠一拍。
“放心了?就为了这么个连法律效应都不一定有的东西?”头一次直视晏柏漆如点墨的眼睛,少年仗着站姿取得了一定的优势,“我的答案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有没有这个东西都一样。”
被蛇类缠绕的感觉再次透过晏柏的眼睛传来,林果毫不畏惧地回瞪过去,半点也没有心虚闪躲的意思。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伤害晏柏,唯有林果不会。
因为他就是为了晏柏而来。
那个反派身边势在必得的第一好。
这无疑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与较量,但就在林果以为晏柏又会开口说些什么打击威胁自己的时候,对方却堪称平和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