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幕白手捧圣旨一头雾水的样子,刘文杰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调侃道:“你还真是不适合我们这一行啊,直来直去的,都跟了我四五年了,半点也没沾到我一点机灵气。昨天在大堂,那两个大贵人一直在看着你呢。”
“你怎么知道?也没见你四处看啊?”苏幕白茫然道。
“我脑袋后面长了一双眼睛,你瞧瞧!”刘文杰说着把后脑勺伸了过来。
看着那光溜溜的后脑勺,苏幕白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位不正经的上司嘲笑了。
“认出了皇帝陛下而不上去拜见,小心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苏幕白气哼哼地道 。
“说你不机灵你还真傻上了,陛下希望我去拜见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那两个大贵人在众仕子面前树个君明臣贤的形象,才是陛下希望的吧。”刘文杰桃花眼里精光四射。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政客。”苏幕白冷冷道。
“错,是个智慧的政治家。”刘文杰拍了拍苏幕白的肩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说道:“年轻人,对自己的上司客气点,‘狡猾’这个词用在我这种风雅人物身上,你觉得良心能安吗?”
“从今天起,你已经不是我上司了,天涯路长,不必再见,狡猾的政客!”苏幕白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稍显清戚的背影,刘文杰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为白元县的县令,在上任之前,按制要到江陵知府衙门报道的。苏幕白怀揣着圣旨,心里五味杂阵地来到了江陵府正堂。
江陵府已没有了范青,没有了长公主,现任知府张大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新派人物,寒门出身,为官清兼,为人清冷。
客客气气地作了一番为官□□后,张大人便借口公务繁忙,出去了。让苏幕白自行休息,待各项手续办完后便可去白元县赴任了。
苏幕白无聊地坐在那里,喝光了快两壶茶的时候,一个布衣书生走了过来,一双半旧的鞋子上满是黄泥。
苏幕白抬头看了去,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你不是那个在酒家给我报信的人吗?”
书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苏兄可真是健忘,我不但在酒家给你报信,那些账簿还是我送给那位姑娘的呢。”
提起那位姑娘,苏幕白脸色明显暗了暗,书生大概也听到点了风声,便茬开话题道:“听说接替老袁的新县令到了,不会就是苏兄吧?”
“正是在下”苏幕白拱了拱手。
“祝贺苏兄高升啊!”书生很真诚地笑着说。
苏幕白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上次那件大事,你也算立了大功,怎么看你的衣服,没有升迁吗?”
“升不升迁无所谓,当时我在农业司里,对这种操作很是反感,所做之事只是出于道义,没有丝毫的功利驱使。”书生淡淡地说。
看着书生一幅视官位如草芥的超脱,苏幕白又想到了上司那幅政客嘴脸,心时不禁诽谤道:“真是人品比人品,有些人能气死人呀。”
书生看了眼发呆的苏幕白,接连喊了两声‘苏兄’才把出神的人拉回来。
“苏兄所要上任的白元县,人多地广,是一个天然的粮食大县,唯一不足的是,县内极度缺水,我们刚好琢磨出了一个水车,明天跟苏兄一起去看看,适不适合那里的状况。”书生微皱着眉头说。
“在下替白元县父老谢兄台恩典,还请问兄台如何称呼?”苏幕白大喜,想诚心和书生结交。
“小生苗源,农业司司正。”书生拱手道。看着苏幕白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苗源又道:“若苏兄得空,可以随我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比较好的水利工事,以做参考?”
“好极了”,苏幕白从座位上弹跳起来,跟着苗源快步走了出来。两人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一路谈笑风生在来到了城外。
苗源是个热情的年轻人,他的热情不止体现在好侠义,更体现在他热爱的农事上。
一架架水车,按一定的距离排列着,把上游河湾里的水运送到最下游的农田里,在这片一个月都没见一个雨滴的田地里,绿油油的禾苗肥肥美美的,让人看着便心满意足。
“苗兄大才呀,我大楚农人之福。”苏幕白由衷地赞道。
“哎,这算什么,这几年我一直想修一些水渠,把这纵横交错的农田依渠而划,若建成,整个江陵府,将不见旱年。”
“那为什么还不建呀”?苏幕白急道。
“苏兄,亏你也在官场上混过几年,这么大个工程,且不说对这些一心往上爬的知府们毫无吸引力,即便是皇帝陛下,在掏银子时手也得抖上一抖。”苗源看起来应是碰了几次壁了,语气里满是灰心。
苏幕白突然想到了他那个不正经的上司,那个狡猾的政客。
“走,我带你去找个人,他也许能带你见到天。”苏幕白拉起苗源,打马来到了和刘文杰所住的旅舍。
“哟,天涯路远,不必再见了嘛不是,幕白,你这天涯路也太短了点吧?”见到两人的刘文杰两只桃花眼里都装满了戏谑。
“这是农事司的苗源,他有重要的东西要面奏陛下,我知道大人有办法找到陛下,还请大人帮忙”苏幕白忽视掉上司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拱手行礼。
“陛下嘛,现在肯定还在江陵,不过给你个机会,你猜,陛下现在会在哪,猜对了,我就带你们去。“刘文杰抱着两个膀子,像逗小后生一样看着他。
苏幕白呼出一口气,为了不再让上司瞧不起,他很用力地想了一大会,才坚定地说:“陛下现在应该在知府衙门,面见江陵官员”
对他给出的答案,刘文杰表示意料中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提醒一下下啊,陛下是微服私访,私访,明白吗?”
旁边的苗源突然出声道:“我明白了,陛下现在应该在茶馆,这可是获取消息的好地方。”
刘文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这小书生还不错,够机灵,走,我带你们去。”
三人在江陵最热闹的茶馆停下,刘文杰站在一棵歪脖子大槐树下,斜眼瞅着苏幕白,问:“瞧瞧,能看出什么没有。”
茶馆门口很是热闹,一群商人仆从打扮的人正在兴高采烈划着拳,二楼的窗口上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在悠闲地观街景。苏幕白看了好一会,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迷惑地看向不怀好意笑着的上司。
“我们所站的大槐上,有个人正看着你”听着上司突然变得你鬼一样阴冷的声音,苏幕白下意识地便要往树上看,一双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要命了,那可是暗卫,杀人可以不偿命的。”
两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都吓得找不到地方放了。
好一会,苏幕白才缓过来,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金殿也站过,皇帝都怼过,都是上司故弄玄虚才搞得自己迷迷瞪瞪的,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刘文杰一眼,挖苦地问:“大人,您这么历害,怎么没有胆量直接去面见陛下,站在这里,就这么等着?”
“对,就这么等着,聪明!”刘文杰笑眯眯得说。
苏幕白觉得上司大概又是在说反话,便闭了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