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了许政,元胤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就连萧戎那贼子所讲的内容,他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望着眼前的政要出神。
萧戎停在元胤的眼前,伸手敲响了他面前的桌案,惊的他立马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萧戎,正好将他那波澜不惊的双眸以及清冷的神色收入眼中。
“陛下可是还在想食来运转的菜?”萧戎面不改色的脱口问道。
元胤正欲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他要告诉这个贼子,自己见了许政,因为他对自己出宫有意见才失神的?
这样一说,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与那许政有什么苟且呢,不能说,不能说。
“朕在想萧爱卿可有将建公学的章程拟出来。”元胤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臣已然拟出大概,只要加以细化,明日早朝便能呈报陛下。”萧戎揖礼,认真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朕便等着萧爱卿的好消息。”元胤冲着萧戎一笑,顺手将书本合了起来:“朕有些乏了,今日便不学了。”
“陛下是要躲懒?”萧戎伸手按住元胤面前的书本,他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修剪过后的指甲看着干净清爽,格外好看,比上一世元胤后宫那些妃嫔的手还好看。
元胤望着萧戎道:“朕并非是躲懒,朕只是乏了,便想歇歇。”
“可今日课时还不足一个时辰,陛下不能离开国学监。”萧戎气势非常,势必是要将他留在国学监了。
元胤正因许政之事烦扰,这会儿萧戎这贼子偏还约束着他,实在是恼火,元胤也不再惧他,遂起身,在他的注目下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国学监。
元胤怒色匆匆的回到甘露殿,这伺候的李霖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为他斟上茶水后,方道:“陛下,太医曾说怒气伤身,陛下即便是遇到不平之事也不能气,左右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划不来的。”
元胤瞧着李霖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想着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恭敬的伺候着自己,一时之间,往事一股脑的全部涌进了自己的脑海中,回忆便是如同潮汐一般,挥之不去。
“瞧着陛下的模样,想是疲乏的紧,不妨先小憩片刻。”李霖连忙又道。
正在此时,得了元胤吩咐出宫的小路子出现在了门口,李霖望去,正欲打算开口教训小路子时,却被元胤抢先一步开口道:
“李霖,你先下去吧,殿内由小路子伺候即可。”
李霖得了吩咐,随即退出了甘露殿,将殿门关上。
小路子到元胤面前,跪拜行礼后才道:“启禀陛下,小路子不负陛下所托,将书信交给了食来运转的肖掌柜了。”
“那肖掌柜可有说什么?”元胤连忙欣喜的问道。
“肖掌柜道,翠竹轩那幅墨宝确实是定安先生所作,书信他也会代为转达,只是陛下,你为何要给那定安先生写书信啊?”小路子神色有些疑惑。
元胤凝视着他,随后他忽的想起自己失言,连忙伏地认罪。
元胤也没怪罪与他,只是让他为自己将手炉灌了新碳,随后便倚在了榻上。
萧戎那奸贼虽然如今待他忠心,可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上一世他能做出逼宫的事来,这一世估计他也能做出来,元胤眼前虽然跟他学着为君之道,可这手下却无一个可用可信之臣,这君,只怕也是难为。
许政虽说也是辅政大臣,可到底是想掩藏自己的锋芒,并未打算真的辅佐自己,皇帝于他而言,不过就是牵制萧戎的一道工具。
这两个人都不是皇帝可用可信之臣。
至于那个定安先生,若是他肯与元胤做书信之友,他必定要以百分百的诚意感动他,让他入朝为官,为自己所用。
待得来年科举过后,在从中挑选出可以入仕的学子,他再用心培植,那么朝中便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党派的人,这样,他在龙椅上才能坐的更安稳一些。
元胤在心里如此盘算着,之前那抹愁绪便很快烟消殆尽,困倦袭来,美美的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小路子伺候着元胤起身,为他裹上了大氅,元胤伸着懒腰,随即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未时刚过,已经申时一刻了。”小路子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哦。”元胤应了一声,随即走出甘露殿,外头白雪如絮,开门时寒风席卷而入,冷的他一哆嗦。
却不想在此刻元胤竟然瞧见甘露殿外的台阶下,萧戎直挺挺的站着,目不斜视,即便是身上积了雪也丝毫不在意。
“萧爱卿……”元胤有些诧异。
小路子连忙答道:“陛下小憩时,萧御史便在外头等候了,从未挪过步子。”
元胤瞧着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刻板的萧戎,也不知是怎的,心口竟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意,连忙走下台阶,站到萧戎的面前。
萧戎见元胤前来,不慌不忙的揖礼一拜:“参见陛下。”
元胤瞧着那已经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以及眉睫上所结的冰棱,心中有些疑惑:“萧爱卿为何要守在甘露殿外,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肯学,臣却不能不教。”萧戎一本正经的答道。
“朕只是今日不学,也没说明日不学,你如何这般刻板不知变通。”元胤连忙辩驳道。
萧戎略微顿了顿,对上他的双眸:“今日之事今日毕,岂有拖到明日之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天降灾祸时,陛下也要说,让灾祸晚一日再降?”
“你……”元胤抬首指着萧戎那刻板的模样,想要开口驳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于他。
“陛下今日只学了半个时辰,臣也不会多占,只消陛下将另外半个时辰学完即可。”萧戎不假辞色,丝毫不退让。
元胤瞧着萧戎那副模样,顿感心中有气也无处撒,却也不能撒,只得拂袖进殿:“进来,朕跟你学完那半个时辰便是。”
这样顽固不化,冥顽不灵不知变通的人,真的才有二十二么?
大好年华便如同那些七老八十的腐朽之臣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萧戎在殿外将身上的雪如数的掸了去,又在门口站了片刻方才进殿,元胤直挺挺的坐在桌案前,受了他揖礼一拜。
“萧爱卿继续讲吧。”元胤瞧着他的模样,连忙开了口。
萧戎颔首,随即开口道:“方才臣为陛下讲了何为明君与昏君,此刻,臣要讲的便是守成与草创孰难,陛下认为,先祖开创江山与后世守业,孰难?”
元胤瞧着丝毫不受寒气所影响的萧戎,此刻精神饱满,款款而谈,竟让他觉得先前不该负气离开国学监,害得他一直在雪中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