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又一头发花白黄门走过来,和那黄门一起抬着尸体,离开了宫殿。
之后,剩下的内侍宫女开始打扫宫殿。
这种事,他们也习惯了,麻木了。
因知道无论讨好还是欺辱小皇帝都会被杖毙,这些仆从们已经学会了安静做自己的事。
至少,刘荨在宫里生活还是没被苛待。
当然,他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绝对达不到皇帝标准,甚至不如普通官宦子弟。但刘荨觉得有吃有喝有衣服穿,还算不错。
只是每次有人被杀,他都会陪葬一件旧衣服。当于泽杀性大发,他衣服就有些不够用。
刘荨不是身边没有其他物事。只是他知道,用其他东西陪葬,陪葬品肯定会被挖走。也就是这占了死人血的旧衣服,其他人看不上。
“陛下……”
刘荨回过神来,对那官员道:“褚卿,今日这黄门又会被记做是朕滥杀吧?“
褚亮脸上出现悲怆之色。
刘荨叹了口气,道:“记就记吧,委屈你了。”
褚亮哽咽道:“如何是臣委屈……”
刘荨勉强笑道:“你是史官世家,让你做伪史,你心中难过煎熬,朕明白。只是为了家人安危,褚卿尚且再忍耐一下吧。”
褚亮身子微微颤抖,道:“陛下知道?”
刘荨看向窗外:“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只是时机到了,朕才敢说朕都知道。”
褚亮心中一颤,忍不住扑通跪下。
他虽心中向着汉室,向着陛下,可他胆小,他自私,他害怕于泽会伤害他的家人,成了于泽手中污蔑皇帝的笔。
可皇帝却告诉他,明白他的苦衷。
“臣有罪……”褚亮泣不成声。
刘荨眼神飘忽:“朕恕你无罪,退下吧……”
褚亮震惊的抬头看着刘荨。
刘荨背着手,朝着殿外走去:“起驾,朕去看望太后。”
周围内侍无声准备銮车。
刘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低声道:“有机会离开京城,就快逃吧。时局要乱了,朕……期待和你活着重逢。”
褚亮再次磕头,一磕不起,痛哭流涕:“陛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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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荨到了寿安宫之后,宋太后正在喝药。
刘荨立刻上前,给宋太后递水。
宋太后喝了蜜水,冲淡口中苦涩之后,让伺候的人退下,道:“那于贼又在你寝宫开杀戒了?”
刘荨道:“太后不用担心,朕已经习惯了。”
宋太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神情淡然的皇帝。
刘荨九岁登基,十岁于泽以勤王的名义进京,十一岁于泽大权在握开始在宫中时常大开杀戒,折磨刘荨和宋太后。
宋太后见得多了,死人吓不到他。刘荨则被吓得夜不能寐,精神恍惚。
今年刘荨十五岁。
宋太后幽幽道:“是啊,也习惯了。”
母子两相对无语。
宋太后并非刘荨亲生母亲。刘荨乃是先帝元后嫡子,出生即被封为太子,宋太后为继后。
宋太后有子,因此先帝在位时,两人关系并不怎么样。
毕竟宋太后还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
只是先帝荒淫无度,为逗宠妃乐,连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刘荨尚且在冷宫受苦,更不用说她这现任被冷落的皇后的孩子。
她重病的孩子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中离世,连个追封都没有。宋太后从此之后吃斋念佛,心如死灰。
若不是宠妃无子,先帝怕绝后,恐怕刘荨也难逃一死。
只是同受于泽折磨,宋太后和刘荨也有了些相依为命之感。刘荨许多贴身衣物都是宋太后用自己私库所存好布料所做。
内库被于泽抢夺多次,但于泽还是要了点脸,没有抢夺宋太后的私库。
他也知道,若刘荨不听话了,需要立新帝,走正式程序的话,还需要太后点头。
他自己并非大义,却还是想着打着大义的旗号为非作歹。
“讨伐于泽的联军已经快了吧。”宋太后突然道。
刘荨点头:“太后且忍忍,很快就结束了。”
宋太后苦笑:“即便是于泽战败,他也绝不会放过我两。”
刘荨道:“总能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