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袖中飞出数枚银针,每一针都喂了剧毒,直直冲男子身上的几处大穴射过去。
江云楼并不躲闪,只是专心抚琴,曲子自他指尖流泄而出,琴音清澈,如一轮皓月,又如徐徐清风,那几枚银针直直射来,却仿佛遇上一道无形的墙壁,所有银针被尽数挡下,琴音又冲着道姑席卷而去!
女童只觉得这琴音好听极了,是她毕生听过的最美妙的琴音,那道姑却被逼的连连后退,面上浮现一丝惊怒之色,挥起拂尘抵挡琴音,面色却越来越白,她扶住胸口,噗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李莫愁立时就明白这是遇上了大敌,狠狠地瞪了青衣男子一眼,便再不留恋,转身就走。
几个跳跃,杏黄色的身影逃进了树林深处。
——不逞一时之勇,可见她人虽疯了些,头脑却还是清醒的。
待到道姑的窈窕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琴声才慢慢停下了。
江云楼微微弯下腰,低低咳了几声,一直静默在一旁的白马忽而上前几步,用脑袋去拱他的身体,江云楼却越咳越厉害,女童只瞧见青衣男子的背影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心中正觉诧异,就见男人蹲了下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几乎抱不住怀中的琴。
白马嘶鸣一声,急的跺了跺脚。
女童赶紧上前扶了江云楼一把:“大哥哥,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受了伤?”
她又急又怕,眼泪都要下来了,两个至亲长辈不久前才死在李莫愁手中,来不及痛哭,表妹又被李莫愁掳走,眼下连救她的大哥哥都身受重伤,她小小年纪,又哪里承受的了这些?
江云楼听她语气里带了几分哭腔,伸手拍拍她瘦小的背,宽慰道:“老毛病了,不关你的事。”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他咳的十分厉害,女童手足无措的拍着他的背,想替他顺气,江云楼却轻轻拂开她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提起,安放到马背上,自己随即也骑上了马背。
他忍着咳嗽道:“她不知还会不会杀回来,咱们先走。”
女童道:“她说她要杀光我家七口人,一个也不会放过,她、她或许真的会回来。”
江云楼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歉疚与不忍,他低低道:“对不住,没法救你表妹了。”
女童听见这话,眼眶一红,咬着唇点了点头。她心里实在是难过,可她也不能去求这位大哥哥去救她表妹,大哥哥与她素不相识,好心救了她已是天大的恩情,她又怎么能为一己私欲,让他再去找李莫愁,岂不是害了大哥哥。
她死死攥着姨父最后给她的半张帕子,心中不知对表妹道了多少句对不起,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江云楼带着她,一拉缰绳,那骏马便在林中疾弛起来。
他呼吸紊乱,经脉中内力翻腾,显然是旧病又复发了,只得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暗自苦笑。
白马似是清楚主人情况不妙,脚下发足了劲儿狂奔,一直奔了许久许久,才奔出树林,跑到了一条大道上。
此时天光微亮,女童呆呆地瞧着晨曦,知道这极凶险、极可怕的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白马渐渐放缓了速度。
女童只觉得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忽然一松,身后的男人便无力的跌下了马,她回头一看,裹着青色披风的男人已经昏迷过去,侧身躺在冰冷的道上,那张琴也跟着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扬起一阵尘土。
她大叫一声:“大哥哥!”
青衣男子毫无反应。
她趴在马背上,不敢轻易往下跳,那白马显然急了,不停的在主人身边来回踱步,女童颤声道:“好马儿,你别动了,我下去……下去瞧瞧大哥哥!”
马儿听了,果然不再焦躁的走动。
女童狠一狠心,闭着眼睛往下跳,又不敢往青衣男子身上扑,一下子摔了个跟头,胳膊和膝盖立时磕破了一大片,鲜血直流。
她来不及管磕破的伤处,只扑在青衣男子身边,一叠声唤道:“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一醒!”
男子也不知有什么毛病,身上明明并无伤处,一张脸却是病态的苍白,额上更是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此时紧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她急的不行,又知道此时哭泣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正焦急间,马儿忽然转身朝东边奔去,她不由大喊:“马儿,你去哪儿?”
那马儿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过了一会儿,女童听见一阵阵马蹄声,她定睛一看,那白马竟是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了。
领头的是个中年妇人,英姿飒爽,眉目间既有女人的风情,又有男儿的几分豪爽,她骑着马,远远便见到晕厥在道上的青衣男子和稚龄丫头。
她笑道:“我道这白马有些古怪,原来是叫我救你的一双主人!”
她眉目一转,却是道:“江湖人都道我神教作恶多端,可从来不做救人的好事!”
白马一跺脚,冲她喷了喷鼻息,似是在怒气冲冲的反驳于她,那妇人看了好笑,正待说什么,那女童立刻站起来,走到那中年妇人的马蹄下,哀求道:“婶婶,请你救救大哥哥吧!”
中年妇人见她玉雪可爱,问道:“好漂亮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又是什么人?”
女童仰着头答道:“我叫程英,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他救了我的命,打跑了坏人,他现在晕过去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中年妇人闻言道:“原来是个助人为乐的正道君子,不救,不救!”
女童哀求道:“婶婶,求你。”
说着就跪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她心里其实既惶恐又害怕,只因眼前之人是个女子,才敢大着胆子一求再求。她道:“我姨父姨母被杀,表妹也被李莫愁那个大坏蛋掳走,大哥哥好心救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救救大哥哥。”
“李莫愁?”中年妇人道:“赤练仙子李莫愁?”
程英点头。
“她是叫李莫愁。”
中年妇人又一指昏厥过去的男子,问:“他可是伤在李莫愁手下?”
程英摇头道:“他没被伤到,他将李莫愁打跑了。”
中年妇人一拉缰绳,走的近了些,见青衣男子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一张脸却长的眉清目秀,十分俊美,心里道了一声好小子。
程英再道:“婶婶,求您!”
中年妇人笑道:“你一口一个婶婶,认定了我这个妇人必定会同情怜悯你们,也罢,我就救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