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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独冷静理智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两个词,接着就明白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中:所有下意识的起身和戒备,都是白费力!
    于是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了下来,他躺了回去。
    这时候,眼前终于清晰了不少。
    一间屋顶盖着茅草的精舍,四面墙壁都用一根根笔直的修竹排成,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泛着黄;地面上则铺着一层干净的木板;他身下应该是一架罗汉床,搁在这精舍的角落里,一眼就能看到房内的情况。
    靠床的位置,放了个火炉。
    炉上架了一口小锅,里面温着一碗白粥;炭火烧得正好,红通通的,也将这原本在油灯下有些昏暗的精舍照亮。
    已经是夜晚,有朔风敲打着紧闭的窗户,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
    窗下则置了一张简单的木案,看得出那应该是平日写画的地方,但此刻却摆着些瓶瓶罐罐和新鲜的药草。
    一道身影便在案前。
    高高瘦瘦,穿着很普通的月白僧袍。
    竟是名僧人。
    从斜后方看去,他的背影十分挺拔;面部的侧影轮廓介于清隽与清润之间,被案上那一盏有些闪烁的油灯勾勒出来,添上一点带着烟火气的颜色;垂首低眸,竟是一派的专注。
    他在捣药。
    短短的木杵握在手中,控制着合适的力度,一下一下地落下去。先前沈独听见的那种“笃笃”的捣杵声,便是从这里发出。
    空气里飘着一点苦涩的药味儿,还有……
    白旃檀。
    是他在天机禅院止戈碑前失去意识到昏倒时曾闻见的那种,并不十分浓烈,幽幽的,隐隐的,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和香息。
    只是此刻闻着,真切了不少。
    沈独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过于专注,还是外面呼啸的风声太大,那僧人竟半点没有听见他刚才发出的动静,依旧站在案前捣药。
    于是他费力地抬了自己的手指,摸到了床边。
    然后用力地叩了叩。
    “咚,咚……”
    说是用力,可现在的沈独其实也没几分力气,所以声音不是特别大。但比起他刚才那近乎于无声的嘶哑来说,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那僧人听见了。
    捣药声一下停了下来。
    那僧人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躺在罗汉床上、已经睁开了眼的沈独。
    浸满鲜血的外袍已经被褪下,换上了干净的白色里衣;素色的棉被本盖在他身上,但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往下滑落了一点。
    细长的脖颈,凸显的锁骨。
    隐约能看见里衣里面包扎的痕迹,有一点点血迹透出来。
    平心而论,沈独的皮囊很好,屈指可数的那种好。
    眉是墨画刀裁的长眉,沾着几许不散的冷意;眼是一双丹凤眼,但看不出什么浪荡子的勾人意态,幽暗深沉,彷如一口深井,不可见底。
    挺鼻薄唇,清冷精致。
    完全是造物者的恩赐。
    只是——
    眉宇和周身透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太孤绝、太冷峻、也太凌厉了些。
    且加上这些年腥风血雨里走过、积攒起来的凶恶魔名,这天底下有胆子正眼看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此刻这僧人,约莫能算一个。
    也不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知道了也不在乎,这僧人看见他的时候,目光竟然很平和。
    分明是大冷天,可沈独竟从他眼底看出了春日般和煦的味道。
    瞳孔微微缩了缩,他叩击着床侧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发不出什么声音。
    但奇怪的是僧人也没说话,沈独本以为至少也应该说一句什么“你醒了”之类没用的废话,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
    在看见他醒了之后,这僧人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神情,只拎了案角上摆的一只白陶茶壶,往简陋的茶杯里倒了大半杯水,端了过来。
    他人彻底转身的时候,沈独便看清了他脸容。
    一时一怔。
    “咯吱,咯吱……”
    接着他听到了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是正常人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半点习武江湖人会控制和收拢力道的习惯。
    这一瞬间,他紧缩的瞳孔,又微微放开了一些。
    眼前一暗,僧人已经行至他面前。
    先是小心地将他扶起来一些,靠在后面硬邦邦的枕头上,然后才将那茶杯递到了他嘴边,似乎是要喂他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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