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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要吃陈记的馄饨。”
    萧韶君微微拧起眉心,温世昭摇晃了下身,坐起来拉了拉萧韶君的衣袖,望着她轻轻笑道:“王后帮孤买回来吧,辛苦王后跑一趟。”
    听她这么说了,萧韶君看着她不由得软了软心,放下剥好的粽子擦了擦手,嘱咐道:“那你等我回来,说好只吃四个的,不许偷吃粽子。”
    “孤不偷吃。”
    “好,那我去了。”
    萧韶君起身的时候忽然被温世昭拉着回原位,温世昭揽着她的后脑勺仰起下巴落吻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吻了吻红唇。她看着萧韶君红着脸,望进那双此刻只倒映着她的眼眸,唇边漾了抹笑容,轻轻嘱咐她:“韶君,一路顺遂。”
    她们身边还有人在,萧韶君被温世昭旁若无人亲得满脸彤红,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娇羞嗔她一眼。
    “我很快就回来。”
    萧韶君落下话,捂了捂发烫的脸站起来就走了。温世昭望着她,眼中含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眷恋,不料萧韶君刚走到院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四目凝望间,萧韶君只觉双腿沉重心头也是空落落的,好像迈出这道院门就回不来了。
    “王后娘娘,还出宫么?”跟随她的阿属小声问她。
    “走吧。”
    萧韶君不想出宫只想陪着她,但这人想吃馄饨,依着她就是了,最快来回也就大半个时辰。脚步到底还是跨出了院门,徒留身后之人以痴痴含泪的目光望着她远去。
    熟睡的静儿很乖,被陈桐祥抱着去了朝阳殿。温世昭屏退众人,独身一人坐在轮椅,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吃完了萧韶君亲手包的也是亲手为她剥的咸肉粽子。
    午后的骄阳似火,洒落在两株梨树之间落下斑斑点点的灿灿金光,好象千丝万缕的情绪,与有着韶颜雅容的红衣女子痴缠不开。温世昭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境,当年的红衣女子站在她面前巧笑嫣然,她的笑深深绵延着她的胸口起伏。红衣女子步步向她走来,亲吻她的脸颊,带给她无尽的舒适安心。她牵着她的手,抱着她温柔地轻唤她的名字,温世昭唇角微微勾起来,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闭上眼开始沉沦,淹没了一切。
    陈记摊铺前,萧韶君突然站不稳踉跄几步,跌坐在凳子脸色苍白揪着衣襟万分痛苦。阿属与旬殷见状吓得赶紧上前,阿属带着哭腔问道:“王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萧韶君浑身无力发软,眉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心如刀绞般恶狠狠揪着她痛着她。
    “回宫!”
    “王后娘娘,馄饨……”阿属被推开,旬殷惊慌也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韶君拽下最近的侍从,翻身上马直奔王宫而去。
    马蹄卷起尘土飞扬,哒哒哒响在热闹的大街,响在有人把守阻拦她骑马闯入的宫门,最后响在本该祥和却呈现一片死寂的王宫。
    唯一热闹的是正阳宫,萧韶君越靠近正阳宫心悸越深,传来的哭声也越清晰悲戚。马蹄停下来,这匹马好像也知道些什么,烦躁地嘶声长鸣踢着蹄子兜转来转去。萧韶君站在院门台阶的双腿发颤,她从一片哭声中认出那些人,陈桐祥、宋丞相、孙家几位将军、叶太医、左振良……
    都是温世昭的心腹。
    萧韶君颤着手腿,一步缓一步地走进正院,她脚下这条路的两边跪着一群人,他们悲泣不成声,就如孙邬这般铁汉也哭得如此凄惨生动,好像真的煞有其事似的。
    不远处的两株梨树之间伫立一辆轮椅,萧韶君一眼不眨地看着坐在轮椅的温世昭,她身姿坐得端正,虽然闭着眼睛,眉宇间依然流露君王的气势,俊美的容颜微微笑着,与往常在她身边睡着了那般柔和。她只是睡着了,他们跪在这里哭什么?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了,旁边突然刮来一阵风,吹起夹在温世昭指间的白纸飞在空中,这张纸就像蕴含了某种执念,它沉沉浮浮,不偏不倚飞过落在来人的眼前。
    这是她给她的么?
    萧韶君停下脚步,看着纸上的字她认出来这是温世昭的亲笔所写,映入她眼底的字字隽秀,在她看来却狠心绝情,她喃喃念道:“惟愿今生两心同,只求来世此梦留。”
    今生不同,何有来世?
    萧韶君动了身,弯下膝盖半跪在轮椅旁边,轻轻拉着温世昭的手,掀开些许衣袖露出那条断筋之伤,手指探了过去,搭在温世昭腕间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萧韶君抚着温世昭的手心,缓缓与她十指相扣,她低下头将脸伏在她的双膝。
    在她们身旁的叶太医跪在地上哽咽着陆陆续续将原委托出。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有她萧韶君蒙在鼓里,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告诉她。
    他们劝她接受事实的真相,劝她节哀顺变,劝她遵从王上的旨意,成为丧夫的皇太后,抚养小皇子与小公主,立小皇子为王,辅佐他登基,由他代替父王向天下称帝。
    此刻她突然明白温世昭为何迟迟不愿称帝,因为她要让年幼的泓儿称帝以此震慑天下,维持十年勤勉执政而开创的盛世。过继静儿入王宫,花言巧语说什么与她贴心,不过是挽留的一种手段,利用两个年幼的孩子牵绊她,将困她在这尘世中。
    他们跪在她们身边,边哭边劝着她节哀顺变,他们极其可恶,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求她。泓儿与静儿是她亲手抚养的,她待犹如亲生,是她的软肋。温世昭狠心抛下她之后,还捏着她的软肋不许她跟着她,她的心腹大臣也要以此咄咄逼人。
    萧韶君目光虚空,她缓缓闭上眼睛,只想与身前这人揉为一体永生永世不分离,她固执地握着她的手,嘴唇微张无声喃喃自语:“阿昭,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我以为你真的会陪我白头,原来你在骗我。你恨我已经恨到生死不相见么?这便是你苦心积虑对我伤害你的最大报复么?”
    你终于报复成功了。让她沉浸在日夜编织的温柔陷阱中无法自拔,再猝不及防狠心地收回击碎那些抹不去的欢乐幸福,何其残忍。
    无论他们怎么哭着劝,怎么跪求她起来。萧韶君伏在温世昭腿上无动于衷,她不能起来,她要是起来,就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这么一跪就是两个时辰,眼看着天黑了,叶太医趁萧韶君不注意,一掌击在她的后颈……
    天昭十年,六月十五,温王突然驾崩,享年二十九岁。王宫向天下发出昭告,引起天下哗然,天下百姓纷纷披麻戴孝,为一代枭雄明君年纪轻轻的逝世陨落感到惋惜。
    整座王宫挂满了白布,这几日天气沉沉也压抑着众人,宫里来去匆匆之人皆是穿白衣带白帽,无人敢大声喧哗,甚至无人敢开口说话,生怕吵到了先王的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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