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商红叶还是黎九破坏了兴致,今日一整日的司徒绿一直冷着一张脸,玩什么都一副没兴趣的样子。一直到晚上,几个友人提议去逛窑子,司徒绿才意识到一天已经过完了。
到了窑子一问,平时跟司徒绿相熟的几个人全被商红叶买走了。司徒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甩袖子直接回了家。
走到自己房门口,却又见着商红叶送的那个奴仆跪在门口。
“黎九,你存心气我是吧?还是说你比较想我把你退回给商红叶,让他把你煮了吃?”
黎九抬头看向司徒绿,苦笑道:“实不相瞒,我的身契还在商红叶手里,而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身契给您。”
司徒绿抚额,他就知道商红叶这家伙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安好心。至于这个黎九……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了。
“既然你这么直白,我也就不跟你说废话。我非常讨厌商红叶,你自己说该拿你怎么办。”
黎九微笑:“杀了便是。”
司徒绿皱眉:“既然你不想活,那我明天就将你送回他手上。”
黎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情愿死在您手中。”
“为何?”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司徒绿默了默,最终道:“去柴房睡着,明天我再想想怎么处置你。”
黎九应了一声,拖着蹒跚的步子离开。
此夜,司徒绿睡得极不安宁,半夜起来灌了半坛子酒,这才沉沉睡去。
第8章 醉长安其五
沈绿清醒之时,面对的是一张不太熟却知道是谁的脸。
头还有些昏,记忆却很清晰。就是面前这个司徒家的大公子,让人将他推入了寒冬的曲江池中。
“咳……咳咳……”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是要命的疼。
司徒大公子看了一眼沈绿,用很平淡的调子问:“为什么那时候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呢?”
沈绿知道司徒大公子问的是推他入水时的事,用力咳了几声,哑着嗓子装失忆:“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怎么了?”
“你不会什么事都忘光了吧?”司徒大公子神情古怪地抽了抽嘴角,“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么?”
“我?”沈绿说着又咳了两声,“沈家酒坊的沈绿。”
司徒大公子沉默良久,半天才再度开口:“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想要得到我的答案只能再把你推下去一次了。”
沈绿面不改色:“请便。”
司徒大公子抚额,抓耳挠腮半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奇怪的问题,良久之后叫来了随从:“送他回家,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随从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还躺着的沈绿,有些犹豫。
沈绿掀了被子起身下床,摸到身上大概属于司徒大公子的衣服,问道:“需要我把衣服留下吗?”
“拿走。”司徒大公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沈绿被送回沈家酒坊后,第一件事就是煮上一锅饭,然后通过正在酿制中的酒和家中各种物件的情况确认了时间。所幸,自己从被推进曲江池到醒来仅有半天,其间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大事件。
换回自己惯穿的衣服,将属于司徒大公子的衣服扔进了正煮着饭的炉灶当柴烧了。摇曳的火光在冬天光是看着便觉温暖,冷了半天的沈绿忍不住向着火光挪了两步,贪婪地享受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温度。
……
从此,沈绿继续在金国京兆府长安县卖他的酒,做他的小市民,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或许是曲江池的寒冷让他想通了,又或许他本就是如此打算的,是否落水根本无法影响他的决定。
此间,郑以青也曾来过:“听说你掉水里,捞起来之后就失忆了?”
沈绿本不打算瞒着郑以青,但既然郑以青已经先入为主地这样认为了,他也懒得解释,默认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以青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试图让他恢复所谓的记忆,而是道:“那你是打算在这里卖一辈子的酒了?”
“有什么不好吗?”
“没。”郑以青望了望天,“两坛西市塍,还是老价钱没变吧?”
“友情价,一百二十文一坛。”沈绿微笑。
郑以青付过钱,提着酒走了。
沈绿看着郑以青的背影,暗道这家伙果然在司徒大公子身边安插了人,而且那人至今还没被逮出来。不过,这对沈绿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影响,所以沈绿并不在意。
雪融,花开。
黎九回来了。
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黎九回来时还穿着那一身初见时的衣衫,微微摆动的衣袂还带着桃花的香气。没有直接走进店里,而是站在门口,遥遥地,如痴如醉地望着沈绿。
“这位客官为何站在门口?要什么酒,进门跟我说便是了。”沈绿率先开口,露出一个春风般的微笑。
黎九怔了一怔,缓缓走进门,隔着柜台站在了沈绿的面前。
沈绿也不催促,保持微笑等着看黎九的反应。
“我对你的感情,你就这么嫌弃?”黎九开门见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