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人是谁杀的,但我是清白的。”李清河哑着嗓子说。
叶思睿立刻冲着珠儿冷笑,“看来你的情郎也不过如此。”珠儿身体发软发颤,眼泪大滴大滴落在面前的地上。他又转向李清河。“那你屋里的夜行衣和香粉作何解释?”
“那是……有人诬陷。”李清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好一个有人诬陷!”叶思睿猛地站起来,大声喝道:“你以为你打听穴位没有人注意你?你以为你去配□□药堂的学徒记不住你?来人!带证人上堂!”
医馆白发长须的老先生应声而上。“草民见过知县大人。”
“先生可认得此人?”
“此人名李清河,父亲与老夫交情颇深,他家境清贫,所以从前常在老夫医馆中做学徒帮忙,老夫也教他识别药材,配方取药。”
“那你可教过他哑门穴?”
“人体穴位自然也时常提及。”他不急不慢地说,“前些日子,医馆的草药失窃了,病人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盗取草药,这种事也时常有的,老夫也未报官。只是不久前,他便不在医馆里帮忙了。”
“李清河,你可知罪?”叶思睿端坐着。
李清河慢慢地跪到了地上。
“带去沈府!”叶思睿吩咐道。
沈府一片混乱。
县令大人押着杀害大少爷的凶手来府里认罪,一个是大少爷屋子里的丫鬟,另一个是三少爷的至交好友,老爷气得一口血憋在了胸口,却不得不以礼相待,请出案情相关的沈府中人,腾出正屋,按长幼尊卑依次坐下。
叶思睿神情轻松地坐在主位上,令衙役押了珠儿来,跪下供述。
李清河与沈兆瑜私交甚好,出入沈府次数多了,便认识了沈兆鑫。沈兆鑫对李清河一改平日对读书人的鄙夷,十分亲厚。珠儿无意中结识了前来做客的李清河。他也常常出入沈兆鑫的屋子,而且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与她反感的大少爷沈兆鑫截然相反,所以很快俘获了她的芳心。李清河也在一次次接触中对珠儿心生好感。珠儿厌恶沈兆鑫屡屡图谋不轨,想和李清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可是兄嫂贪图富贵,不愿为她赎身。而李清河对于目无旁人,辱骂幼弟的大少爷也心存不满,两人一合计,便起了杀心。
“我那日……那日在大少爷参汤里下了蒙汗药。姐妹们都在院子里,或是玩闹,或是帮别的房干活,屋里只有我一个。李郎约好了来拜访三少爷,我便……我便引了李郎到屋里……”珠儿断断续续地说着。
因受沈兆鑫的青睐,珠儿在屋里地位很高,有意避开人把李清河带到屋子里并非难事。况且李清河经常来访。但是丫鬟们并不知道她有情郎,更不知是李清河,这一节乃是叶思睿诈供。
“我在屋子外面看着,他在里面……他说用银针刺穴,可以……可以让人叫不出来……不会惊动别人……”沈富商已经听不下去,气得面红耳赤,从椅子上蹭地站起,冲着珠儿一脚踹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飞速闪过,沈富商一脚踹空。原来是夏天舒飞速上前把珠儿往旁边一拽闪开了。他一脚踹空不甘心,又怒目以示,骂道:“贱婢!”
“你这丫鬟信口开河,清河才不是这样的人!”有人大声分辩,沈兆瑜本站在堂下,此刻冲了过来,赤手空拳,少年脸上充满稚气的愤怒。
李清河垂头不语。叶思睿若有所思,怜悯地看着沈兆瑜,“你如此相信他,你可知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不知。”沈兆瑜大胆地抬头与他对视,“但我知道他绝不会是清河害死的!”
“粪门内被插入铁棍,铁棍两端尖锐,伤及内在,出血不止。”叶思睿的目光缓缓移到李清河身上,“沈兆鑫是怎么死的,连珠儿恐怕都不清楚。本官倒是好奇,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清河眼里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还是没说话。
“这一节本官只是猜测,不过众人都说你与沈兆鑫交情深厚,若真是交情深厚,你找他要个丫鬟他未必会拒绝,犯不着因为爱慕珠儿便将他杀了。再加上你们交情深厚本就奇怪,你这样清高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沈兆鑫这样的纨绔公子?本官便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去问了醉香阁的老鸨,却得知,”叶思睿停顿了一下,打量周围人的表情,“沈兆鑫除了好女色之外,还好男色。”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富商率先出声:“大人明辨!我儿绝不是这样的人!”丫鬟们闹成一团,珠儿跪着挪动,一步步扑向李清河,一遍遍追问他:“李郎?李郎?不是这样吧,你说啊!”
李清河慢慢地抬起头,清秀的面容笑容狰狞,“我不止要他死,还要他死得凄惨,有苦难言。”
“清河你——!”沈兆瑜面色惨白,又欲往前,夏天舒一把拉住了他。
“我要让他尝尝被他害的人都是什么滋味。”李清河继续冷笑着说。
珠儿跪在地上,眼泪连串地落下,呜咽却被压在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思睿看了看夏天舒,他正在拉沈兆瑜退到了堂下。他清清喉咙,看向李清河和珠儿。“参汤里的药,当真是你们下的?沈兆鑫近半月昏睡,你们直接杀他便可,下那么久的药作甚?”
珠儿默默流泪,李清河哈哈大笑,“那个畜生人人可诛之!谁下的药不都一样吗!他娘不是也想害死他吗?”
第7章 哑尸求生(七)
还未待大家反应过来,门外传来柔柔一声,“听闻大人已抓到害我儿的凶手,妾身冒昧打扰了。”赵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一礼,看上去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沈富商看了她一眼,便仍紧盯着李清河。
叶思睿朝李清河挥挥手,“你继续说吧。”
李清河冷笑不语,珠儿抽泣着说:“我发现了大少爷的参汤里被夫人下了药。”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两人的话荒谬至极,到现在居然还想要污蔑旁人!”沈富商愤愤地骂道,又恼怒地瞪了赵氏一眼。
赵氏泪珠子簌簌地落下,咳嗽不止。“自鑫儿去后妾身便茶饭不思,实在受不起这等诛心之论。”丫鬟赶紧为她拭去眼泪,拍着背给她顺气。
叶思睿淡淡地问珠儿:“沈兆鑫和夫人吵架时你偷听了?”
珠儿点点头。
“贱内对鑫儿宠爱有加,纵然偶有冲突,绝不至害他性命。”沈富商连忙出声分辩。
叶思睿自言自语道:“第一次见到醉香阁的头牌翠柳,本官便觉得她长得很是面熟。”他把各人神色收入眼底,继续说:“后来才发觉,她与沈兆鑫长相极为相似。”
沈富商面部表情变化剧烈,赵氏依旧满面温柔。
“后来本官便找人查了一查,查出一件秘辛。”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注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沈兆鑫原来不是沈夫人所生,而且,他还有一个妹妹。”他不待大家消化,便把这个重磅□□一气抛出。“他娘亲大约是一个青楼女子,生下沈兆鑫后沈富商为她赎了身。沈夫人不能生育,便将他抱来养育。”只是沈富商没有告诉夫人他将那女子养在外面。“后来,那女子又怀孕,生下一女。发现了真相的赵氏哭闹着要沈富商将她赶走,断了联系。直到有一天,沈兆鑫去醉香阁寻欢作乐时遇到了翠柳,翠柳发现了两人长相的相似之处。”那女人已经逝世,但是翠柳还是通过翠香阁妈妈的话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告知了沈兆鑫。“知道了真相的沈兆鑫回家后与母亲对质,起了争执。”
“妾身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赵氏笑意柔柔。
“沈夫人让厨房给沈兆鑫熬参汤,参汤里放了蒙汗药,大约是想徐徐图之,日后毒死沈兆鑫,还可以嫁祸给翠柳,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不过,夫人在此之前可能就已经收买了翠柳,否则沈兆鑫即使是变哑不能说话了,也很容易看出不对劲。”翠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掌管中馈的沈夫人能给翠柳的远比沈兆鑫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多。
沈兆鑫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之后,便意识到是家中有人害他,而离开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亲妹妹。可是他试图求救时,妹妹却视而不见。
沈富商的身体颤了又颤,已经快站不住,赵氏依旧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