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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说,杀人要学会等待时机。
    我在客舍一等就是十天。
    期间,有人会定时送来饭菜、热水以及换洗衣物。
    我已经等了十八年,不在乎这十天。
    第十天,我走出了客舍。
    我知道客舍外一直都有人。有人在漂洗,有人在翻晒,有人在走来走去。
    我也知道,他们一定都在看着我。因为当我开门之后,所有声音都没有了。
    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没有人阻拦我,谁也不敢阻拦我。
    我的手里有剑。
    循着风声,我走入一片竹林。是一片竹林,有风,有日光,有落叶,有幼笋破土。
    我喜欢有风的地方,有风就会有声音,有声音才会安静。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不远处,书声朗朗,咬字吐音无比青涩稚嫩。我想,应该是一群孩童。
    我没有去过,教我识字的是我的师父。
    师父跟我说,剑在心中,字也在心中。你想象着它是什么模样,它就会呈现出什么模样。
    我不爱写字,写字会使我不耐烦。只有剑,唯有剑,才会令我变得耐心。
    不知不觉,我已与那阵书声越来越近。在我走近的同时,书声戛然而止。
    我知道,那些孩童一定在盯着我,小声议论我。他们一定在说:瞧,这是一个瞎子!
    这时,有人在向我走来,步子又轻又慢。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在师父之后同我说话的第一个人,他的声音极淡,极轻,极好听。
    但是,我是一个等待复仇的剑客,一个杀手。
    我面无表情地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我叫谢琰。”
    “颜?”
    “火炎昆岳,砾石与琬琰俱焚;严霜夜零,萧艾与芝兰共尽。”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我也不愿意承认我不懂。
    于是,我只好道:“我叫傅仇。”
    “何谓复仇?”
    我答:“太傅之傅,仇人之仇。”
    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好闻,像极了朝时山间的晨雾,晚暮河岸的夜风。
    片刻,谢琰对我道:“我在给这些小孩子授课,你若想听,不妨坐下来。”
    “你是教书的夫子?”
    他笑了笑,笑得极轻。我想,他或许是个很温柔的人。
    谢琰道:“若说我是夫子,倒不如说我是画师。我不过闲来教他们念念罢了。”
    “原来如此。多有打搅。”
    我说完,转身便走。并非我不愿留下来,只是我不能留下来。
    我要复仇,便不能让太多的人认识我。
    走了两三步,我听见一个孩童在说:“那人长得这般好看,为何偏偏是个瞎子。”
    我身形一怔,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这样的话,我听过不止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取自庄子《逍遥游》。
    “火炎昆岳,砾石与琬琰俱焚;严霜夜零,萧艾与芝兰共尽。”取自刘峻《辩命论》。
    第3章 云栈萦纡登剑阁
    我杀的第一个人叫做魏千刀,千刀万剐的千刀。
    他是剑阁万仞庄的庄主,一个为剑痴狂的剑客。
    师父说,魏千刀在铸一把剑,剑名崔嵬。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师父还说,这把剑魏千刀已经铸了十五年有余。
    的确是个为剑痴狂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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