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多一巴掌抽了下去,东平直接摔出两米,一口血水带出两颗牙,东平完全懵了,他捂着瞬间肿成馒头的脸颊,木愣愣看看牙齿又看看赵元嵩。
上一次,他因心虚而对赵元嵩产生畏惧,后来再与赵元嵩相处,发现他如从前一样待自己,并没想像中可怕,再加上有赵嬷嬷在后面支持,如今又得了可以留在侯府的准信,他有种总算熬出头的感觉。然而,当他回到紫竹小院,却被两西夷奴阻拦,他觉得被下了面子,才没控制住瞬间爆发。
“少,少爷……”东平哭了,很委屈,他慢慢跪下来,“少爷,小的错了,求求你原谅小的吧。”
赵元嵩抿抿唇,九年的陪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的,只是他再心软,再给他机会,他以后就能一心向着自己么?人总带着一身的劣根性,想改,很难。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史管家闻讯赶来,推开小院门前看热闹的仆人,冲进来,看了狼狈的东平一眼,对赵元嵩笑问道:“四少爷,出什么事了?”
“哇呜,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讲这两匈奴人坏话,毕竟他们是风将军送给少爷的。是小的无礼,求少爷饶过小的这回吧。”东平快速溜眼瞄了下管家,率先插言喊道。
东平也不全傻,偶尔也有小聪明。看,这话说得多妙,不仅点出贡多他们是北轩人憎恨的侵略者,还指出他这个少爷因私情袒护奴隶。
赵元嵩瞥了眼站在紫竹小院门口看热闹的仆人,勾起嘴角:“是啊,你嘴巴太臭了,还在本少午睡时大声喧哗,不应该打么?”他本就是个纨绔,名声再坏还能坏到哪去。“贡多,再抽他一下,这脸一样大才好看呀。”
“少爷,你!”东平不敢置信瞪大双眼。
“主子没叫下人说话,下人就敢插言,这么不懂规矩,难道不该教训么?”赵元嵩没看东平,而是笑望史管家。
史管家笑得尴尬,点头道:“该教训,该教训。”
“是吧,领完罚,东平你就搬出紫竹小院吧,本少这里留不下你。”
东平一听,急了,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离开赵元嵩身边。“不,不,少爷,小的真错了,你就原谅小的这回吧。”
赵元嵩低头看他:“本少已原谅你很多回,这次就算了吧。”
东平求情的话被噎在喉咙中,抬头看向赵元嵩眼睛,那里面闪着通晓一切的光,犹如那日,下第一场雪的清晨。
贡多又抽了东平一巴掌,这次没打落他牙齿,而是直接将他的脸颊打破了。东平跟在管家身后离开,贡多去关院门,正好看到他回头望过来的阴狠目光。“主子,奴觉得东平心性不善,恐他今后会对主子不利,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赵元嵩一怔,马上摇头。他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谁对不起他,他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者他们毕竟一起九年,就算小猫小狗也有点感情是不。赵元嵩喜欢杂学游记,从书本中知道西夷奴秉性凶悍却不残暴,忠诚是他们的信仰,东平这种人在他们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唉,算了,今后多注意注意他就好。”赵元嵩转眼一想,自从风敬德送他回府后,他身边好多人都开始有了变化,东平只是其中小小一个。赵二小姐看他的目光,恨意都实质化了,而且找茬找得更加频繁。还有风敬德为何会对她有恨意,又为何叫自己小心她?
“是。”贡多一礼,在赵元嵩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飞身翻过院墙消失了。
赵元嵩:“……。”转头看向一旁微笑着的小伍,小伍知道他疑惑,眨着幽蓝近于黑眸子解释道:“主子,奴们是将军培养出来的乡间,专职刺探与暗杀。”
好嘛,他们在他这里还真是大材小用了。间客,民众只知开国初期的夏津大人,他以一己之力,使用反间计,兵不血刃夺下一城。乡间是间客一种,大多用于军中,以同乡之人混入敌军内部,探听敌军军情。
在赵元嵩向小伍了解西夷人情况的时候,贡多已探查到与东平有关的基本信息。听到是侯夫人要求他对自己多加关注后,赵元嵩不可察觉挑动眉头。侯夫人身为大家夫人,管理整个侯府,让人监视府里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东平已经调离,他身边危险降低,那下一步他要防着赵二小姐就行了。“赵兰芝住内院,她的事能查到么?”
这次贡多没接话,而是小伍应下命令。“请主子放心,不出三日,奴定会带回她的消息。”然后就见他回到自己房间,鼓捣近一柱香的时间,再出来顶着一张铃铛的脸。
赵元嵩大感意外,走过去仔细打量他,除了身高与肩宽,其他无一处不像。“这招太神了。”
小伍压低嗓音,还真有点女人味道,“奴阿娘是琉球女,琉球艺人擅长易容杂技。”
原来是这样!赵元嵩点头。
秦先生课上讲过,西夷人包括匈奴拓跋部分支,西奥移民,北部小部族柔然敕勒等,他们不堪忍受草原野狼好战弑杀的达奚部统领,才逃到中原边境,向北轩求助,西夷人自成联盟,盘踞在西北沙漠绿洲,家境不好生活不下去的,才会来中原当西夷奴。
“对了,匈奴人真的没有女人么?”赵元嵩没去上那节课,借朋友笔记了解的这些内容,朋友记录匈奴无女无粮,每年都靠抢。
小伍:“那倒不是,匈奴中达奚部最强大,鲜卑部次之。为了方便征战,他们族中只留年轻体壮的勇士,至于女人,他们本族的女人、老人都生活在青如之地,那个地方是他们的圣地,外人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而他们抢回去的女人,被他们关在‘圣殿’里,集体供养,用于享乐。我阿娘曾是北轩大户的琉球女,就是被他们抢走关进圣殿,之后怀了我,趁他们看管不严时偷跑出来的。”
赵元嵩抿唇,伸手拍了拍小伍的肩。拥有悲惨人生的人有很多,赵元嵩只能如此安慰他。
傍晚时分,管家来通传说长乐侯找他,在去书房途中,路经一处假山,赵元嵩带着贡多站在回廊拐角听着下面人谈话,“二小姐吩咐……药已准备好,只要你……放心,不会有纰漏。”
不多时,从假山处,东平与铃铛先后走出,他们左右观望,见没人,便快步分头离开。赵元嵩这才带着贡多拐过回廊,他给贡多使了个眼色,贡多转身消失,他自己不紧不慢向书房走去。
这赵二小姐果然不安好心啊!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会有如此恶毒心思呢?
赵元嵩想到庶三爷说这里是吃人的侯府,不由又抿了下唇。
长乐侯端坐于书案后,整个黑着脸。今日下朝,他被某些大人就女儿初露姿容之事“恭喜”了一番,又被经过身边的风敬德无视,心情很是不愉快。
“侯爷,定国公府的聘礼六十四台,挺厚重,看来咱们还要添上一些啊。”侯夫人翻看礼单,心算有哪些可以放到嫁妆里。
“添什么添,你准备那些足够了。要好看,直接将那些拆分开,分别装进箱子就行了。”
侯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心中一喜,点头称好,顺手将礼单递给长乐侯。
不一会儿,赵元嵩求见。长乐侯瞪了他一眼,直接将礼单递给他,“这是你嫁妆,你亲母地位卑微,没给你留下什么,侯府不大,也要养百十来口,能给你的就这么多。”
赵元嵩接过拿眼粗粗一扫,挑眉笑了。按理来说,做为侯府嫡子,就算要嫁人,最少也要分得一半家产的,可他手中除了几个庄子,百亩农田,总价值加起来还不到侯府财产的十分之一。
礼单上看上去好看,什么茶庄、粮庄、布庄,这些全都在京郊山区偏远地方,织纺、粮铺、药行,也全在南城平民商圈中。唯一好点的,赌坊与典当行,是在富人圈,可这两个行当都是要有人脉才能开起来。
搁以前,他只觉得自己是私生子,他们这样对他也不奇怪。如今他深想了一层,不说那些边边角角的庄子店铺,就拿赌坊与典当行来说,一个经营不好,就会得罪某些权贵。他一小纨绔,没人给指点,又没学过管理中馈,只要他一疏忽,其中起了什么变故,就可变相打压他赵元嵩啊。
这一刻,赵元嵩终是理解到庶三爷的话是对的,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在无知无觉中,就会将人磋磨致死。
第13章 13他们都当他好欺负
东平当天搬到前院西南角的二等下人房,小仆们上午还羡慕他跟了个好主子,下午又开始嘲笑他不知好歹,顶撞主子、以下犯上,被打得破了相。东平受不了他们指指点点,跑去找管家,求他帮自己安排到其他地方。
史管家一般待在中院西倒做房办公,侯爷不在家时,福保则帮他一起整理府内各种账目。听到门口东平求见,福保撇嘴低叹:“这小子白长了副聪明相。”
史管家“哧”了一声,随手将账本整理好,乐呵道:“是啊,所以师父才教你看人不能看表面。去让他进来吧,咱们看看他有什么事。”
福保出去迎他,见他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东平气不过,又与他吵了两句,被史管家吆喝进屋。
东平阐明来意,史管家挑起眼皮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惋惜道:“换房间啊?还真不巧,咱们府里新进一批小仆,暂时没有其他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