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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在荣庆堂听着管事汇报的贾史氏冷不防的感觉背后一寒,不过这股寒意很快的过去,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毕竟,此时此刻怒火已经完完全全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举人而已,贾赦这个孽子就踩着落榜的弟弟,还敢拿所谓的“三从四德”来威胁她这个嫡亲的母亲!
    “这个孽障!”
    “母亲!”贾政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未语先落泪,匍匐跪着,双眸猩红,哽咽的开口:“母亲,儿子有愧啊!”
    他要疯了!
    疯了!
    凭什么贾赦能够高中,凭什么啊!苍天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他三岁开始就启蒙,辛辛苦苦了整整二十年,却屡屡落榜,而贾赦呢?被祖父母带在身边娇养的连五岁了都还没脚下过地,启蒙也是随人心情学,还随他的喜好学着金石古玩这杂学,可就这么平日素来看不上的纨绔大哥,竟然一朝高中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对不起您的教导啊!”
    “政儿!”贾史氏听着这哭声悲切,容颜憔悴的贾政,心理对贾赦的怒火又盛了一分,亲自伸手去扶着贾政起身,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当年贾代善驻守边关,老大被那个老虔婆带着,这偌大的府里她能够倚靠的就只有她的政儿。这个从出生就乖巧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孽障!差点要了她的命!
    害她这个娘难产了三天三夜。
    想起了往事,想起了自己苦苦熬着,可是产房外那声毫不犹豫的“保小!”贾史氏反而冷静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后,双眸看向了贾政,忽然间带着了泪光,道:“虽然你父亲走的仓促,可到底留了余荫。老大那个孽子到底是顶着一等神威将军的名号参考的,这其中没准有我儿不知道的花花肠子在呢!且看看老大能够得意几时。”
    一听到贾史氏这话,贾政眸光瞬间一亮,像是垂死之人吃下了灵丹妙药一般,瞬间生龙活虎起来。无视了自己知晓贾代善的遗言让贾赦好好读书,无视了瑾行院日夜不停的读书声,贾政的闪出一股笃定之色—没错!就是因为贾赦的爵!就因为贾赦的嫡长!
    明明都是嫡子,甚至自从老太太走后,贾赦都是羡慕他的存在。可是三年前,父亲护驾受伤,临终上奏,却是无视了母亲拐弯抹角的试探,将爵位给了贾赦,就因为贾赦是嫡长子;而且还临终前分了家产,也是按着律法世俗的七三分。
    从爵位到家产,贾政给自己找到了最强有力的佐证,顿时微微挺直了脊梁骨,看着面色怒火的贾史氏,还开口劝阻起来:“母亲,不管大哥说了什么,可是自古都是以孝治天下,大哥恐怕不过一时被自己的功名迷了心智,有些颇似范进中举罢了。待他明日回过了神,自然会向您负荆请罪的。况且如今不过会试罢了,还有殿试。殿试过后,也不是所有的进士能够委任为官。”
    而他贾政的却是早已铁板钉钉的工部员外郎,从五品。
    “我儿说得没错!”贾史氏眼眸一沉,缓缓道:“而且老爷说过了,我们贾家现如今守成便可,可莫要插手皇家事!”
    自打三年前的刺杀案,泰兴帝废太子后,现今诸皇子夺嫡愈发激烈了起来。哪怕他们贾家的支柱倒了,可是四王八公向来同气连枝,况且在地方上还有他们金陵四大家族。这不管朝堂还是地方,都是老一辈呕心沥血经营起来的人脉交情。尤其是像老爷,没少帮扶老亲故旧,像王家,史家都欠着贾家的人情。而且除这些外,老爷还为人颇为义气,也颇为豪爽,经常仗义相助,因此也结交了不少人脉,麾下将士不少还死心塌地的愿意追随他。
    故而,他们贾家在朝堂上眼下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不过,这个说话人绝对不能是老大那个孽子!
    贾史氏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之色,琢磨着如何利用贾代善的遗言逼贾赦留守家中,不能出门,否则到时候她恐怕没有脸出门交际了。而且她以后难不成处处看这孽子的脸色生活不成?
    翌日,贾赦秉承着晨昏定省,前来请安。
    贾史氏看着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的贾赦,缓缓吁出一口浊气,含笑道:“据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要恭喜老大你高中了。不妨设宴请亲朋好友庆祝一二。”
    “多谢太太美意。”贾赦看着面容慈善和蔼的贾史氏,内心没有泛起任何的波澜,这辈子他再也不执迷母爱,那么贾史氏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尊后院摆放的“老古董”罢了。若是再敢像上辈子那般手伸到他头上,损害了他的家主利益,那也休怪让她中风了。
    “眼下殿试在即,还是等儿子参考完殿试之后,再请老亲故旧。”
    “你……”贾史氏眉头一皱,目光冷冷的飞快扫过贾赦,忽然泪如雨下,长叹道:“罢了,你也是愈发有主意了。先前我看琏儿才这么点大,你又丧妻,想把琏儿养在膝下,也跟珠儿他们一起做个伴。你倒好,自己养着,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如何日后有何颜面见张氏,便是面对张家,我们也交代不过去。”
    张氏之父现在可是户部尚书!
    “太太,听您这话,我这个当爹的还能害了他不成?”贾赦闻言面色骤然冷了一分,硬生生的质问了一句。
    “你这个孽子,合着是在暗嘲我这个当祖母的要害琏儿不成?”贾史氏感觉自己当即心窝子被刺了一针,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就又迎来更为粗更尖锐的一针。
    “我只是不想琏儿重复了我的老路。毕竟在某些人眼中,到底不如自己养着的亲。”贾赦说完,目光冷冷的看眼贾史氏:“太太还是莫要忘记父亲遗言,家和万事兴。”要不是有他爹的遗言在,以他临死那疯狂报复的性子,早就让人瘫痪在床,甚至死了!也就这三年,被他爹的遗物安抚着—毕竟,他爹最终还是选择信任他,才渐渐平和了几分。
    可疯狗就是疯狗,一旦咬人,咬死了。
    “贾赦,你这个孽子!”贾史氏听闻这般毫不客气的指责,当即气血翻滚,脱口而出:“你可别忘记了老爷的遗愿,现在贾家要平稳过度,你不能出仕途为官!荣府的印鉴交给政儿才是正事。”
    一听到这话,贾赦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久,缓过神来定定的看着贾史氏,倏忽间灿烂一笑:“太太,我这个功名可是靠自己考的,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算因为重生,他知晓策论大概问题,可是其他经义术法等等,都是靠自己的。这三年,他是彻彻底底豁出去了拼命了。
    岂料,听到这般好笑的话语。
    贾赦甩袖外走,也不管屋内的连声的叫骂与丫鬟们的劝息声。待跑到了外头,贾赦叫了贾珍作伴,去了最有名的青楼,也不管大白天的是否开门,叫了歌姬唱歌,又去梨园听戏,继续着自己纨绔风流子弟的生涯。
    听过小曲喝过小酒后,贾赦带着醉醺醺的贾珍去了贾家城外的温泉庄子。
    贾家冬日最新鲜的瓜果蔬菜都是从这个庄子里出的。
    第4章 贾母中风下
    坐在马车里,贾赦拖着腮笑了起来。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吖!
    他其实骨子里还是和他母亲是一类人的,盲目的自信。他相信,那个怀胎十月生育了他的母亲,也曾经爱过他。
    然而,那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除了不是自己跟前养大的缘由外,最为要的还是他的存在威胁了她的性命,让她感觉到了背叛—她深爱的丈夫贾代善其实不爱她,只是敬重妻子。
    想到这里,贾赦嘴角一扯,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闲了才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这世俗便是如此,难产大多选择保小,又不是话本里说的真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再说贾史氏跟他计较何必,有本事去跟有选择权的她丈夫—贾代善论理去。
    还有啊,贾史氏以爱之名,以嫡妻身份除掉了多少人呢?
    喝的有些微醉的贾珍忽然觉得有些冷意,待倒杯茶想暖暖手,倏忽间眼角余光扫到贾赦,心头猛地一跳,只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冰窟窿中吓得浑身的酒意都冰冻了。整个人僵着身子,贾珍怯怯唤了一声:“赦叔?”
    贾赦用漆黑的眼眸扫了贾珍一眼,露出慈善无比的长辈笑容,“珍儿,酒醒了?等会泡个澡,吃古董羹,暖暖身子。”
    “听赦叔的。”贾珍眨眨眼,见贾赦笑吟吟的一路从前,瞬间抛开了先前那一抹惊骇之色,笑着恭喜道:“叔,侄子为了恭喜你高中,可当即叫人从扬州买了批瘦马,保管比倚翠楼的姑娘乖顺,色艺双绝!”
    “好,叔等着!”等着我进士及第后搞定你爹,到时候千万记得谢叔叔我!
    反正他贾赦就是个渣渣。在他贾赦这个渣渣眼里,贾珍就算真没有私德又如何,皇家更乱、伦,唐玄宗抢儿媳天下皆知呢,武则天不还是一女伺父子两?远得不说,就是本朝,呵呵。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他贾赦趁着一切还没发生前,让贾珍当个有为纨绔,也就对得起这三年自己读的四书五经,学的礼义廉耻了。
    这样想着,贾赦又忍不住了一乐,刷得展开扇子,自我陶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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