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泽一袭雪白的狐裘,厚重的狐毛披在肩膀上,他脚下的冰层因为动作发出咔嗒一声,飞快向四周攀爬出裂纹,清脆地崩断开,在落入寒冷的湖水前一刻,他脚尖一点飞身跃起,剧风鼓动狐裘,底下的红袍衣袂随之翻飞,平平稳稳地落在另一块完好的冰面上。
谢临泽挽了一个剑花,正准备收剑归鞘回去了,忽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见是许延迈上了湖面。
许延转了转手里的陌刀,“你要不要跟我练练?”
这话对于谢临泽无异于挑衅,他勾起嘴角,上下扫了对方一圈,最后把收到一半的剑锋抽出,遥遥指向对方。
许延一步步走来,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还差十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彼此,扬起手里的武器。
寒风在耳边猎猎作响,谢临泽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铛地一声重响击在对方的刀刃上,刀剑的互相硬生生地刮过,发出刺耳至极的摩擦声。
两人的身形交错,许延显然力道巨大,并且没有算到冰层的脆弱程度,当即一脚踩进了脆弱的冰层中,趁着这一瞬间的停顿,谢临泽转身挥剑横扫!
许延一跃而起,回头便是刀尖一挑,谢临泽急急侧过身,刀锋一掠而过,肩膀的披风被削下来不少狐毛。
他来不及再度挥剑,对方的第二道刀光已近在咫尺,谢临泽弯腰避开,他头也不抬,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了般,知道许延的刀锋紧跟而下,背在身后持剑的手腕一转,铿锵一声别开陌刀。
这一手转得极快,近乎追风逐电,又巧妙到了分毫,剑锋折射出的寒光在谢临泽的动作间,毫不留情地逼近了许延的喉咙。
许延在电光火石间退后数步才躲开,那凛冽阴森的寒气仿佛还萦绕在脖颈,他不由伸手摸了一把还完好的脖子,看向谢临泽,拧了一下剑眉。
谢临泽朝他一笑,那个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紧接着又狂风骤雨般袭来。
许延叮叮当当地左右执刀阻拦,被对方逼得一步步后退,附近的冰层已经崩塌成无数碎块,意味着两个人只能一点而过,不能多停。
但对于许延这样擅长力攻的人来说,相当不利,谢临泽也极为懂得避短,每一招一式都不硬着来,而是用上了所有精湛的技巧。
天上又落下雪来,白雪皑皑迎风翩跹,飘洒在湖面上如若堆银砌玉,两个人影加上旁边的一棵树,远看便是三个黑点。
许延落于下风,直到他看见谢临泽的剑锋削下松树的枝叶,松针从眼前掉落。
谢临泽见许延左右掣肘,身后只剩漂浮在水面的碎冰,已无路可退,便准备差不多给他最后一击,剑锋一个虚晃,从左变为向右划去,想要逼得许延顺从自己的心思往左边退开。
可对方偏偏反其道而行,不闪不避地往后面的碎冰踩去,谢临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这个天气落下了水可是会留一身病,忍不住伸出去抓住他的衣襟。
没想到许延居然借着他的力,不但没有摔下去,反而向上翻身跃去,动作行云流水般落在了苍松的树干上。
“你……”谢临泽咬紧牙关,因为刚才许延的一扯,这下要掉进湖里的人换成了他,眼看要噗通一声摔下水里时,许延抬起刀背一勾。
谢临泽身形一滞,狐裘后领被对方的刀背挂住,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晃悠。
身后许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输了。”
谢临泽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等到许延把他放下来后,两个人从冰湖回到屋子里,他先在炉火前把手烤暖了,才转向厨屋里放了一桌的食材。
许延不放心地探出头:“要我帮你吗?”
“不用。”谢临泽把他推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第90章 出宫
谢临泽走到桌边, 拿起一块粘满了灰尘的鹿肉,深感北娆人真是太不讲究了,不爱沐浴也就算了, 备在王宫里的食物还这般脏乱。
他能把食物收拾一下, 装在盆盆碗碗里先清洗一遍。
因为北娆这边气候问题,侍从们常常打猎所以并不缺肉, 少的是蔬菜和水果等,难以种植, 稍稍一不注意就被冻死了。
赫连丞这位北娆王当得还算称职, 先王连年征战穷兵黩武, 一度让北娆陷入饥荒当中,可以看出赫连丞已经在尽力弥补,王宫中用度一律从俭, 除了巡守的侍卫,连宫人都寥寥无几,过得还不如一个商贾,并且号令臣子不得奢靡。
别的臣子暗地里怎么样谢临泽不知道, 但他听许延说过,费连枢实际上是照做了,并且可能比赫连丞过得还要吝啬。
半个时辰后, 侍卫进来把一盘盘菜端上桌,看起来颇为警惕,似乎是想验验毒,奈何许延坐在一旁, 盯着他的动作,浑身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
侍卫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候着。
赫连丞在前殿跟大臣们商议完事务,提了两壶酒,满怀期待地回来,凑到桌边坐下,“看起来还可以啊。”
屋里光线太暗,正好外面的雪停了,廊外有一片空地,种满了一圈苍翠的桧柏,顶上还覆着层细雪。
把桌子挪出去后周垣也到了,四个人聚集在一起,摆了五六道菜,单观菜肴的品相,谢临泽的刀功可见一般,肉块差不多切成了马铃薯丝,每条的长宽度都完全一样。
“尝尝吧。”谢临泽拿了削好的木筷放在俺边。
话虽如此,许延没有动,周垣非常有眼色,慢条斯理地拿起木筷,实际上两个人同时看向赫连丞,对方浑然不觉,直接舀了一大勺子,往嘴里塞去,只咀嚼了一下,五官顿时扭曲起来。
许延和周垣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旁边的侍卫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大声唤道:“王上!王上!您怎么样?”
赫连丞脸红脖子粗。
谢临泽坐在对方,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对方,不能理解状况,变得一头雾水。
看侍卫一副焦急地要喊人的样子,赫连丞按住对方的肩膀,他在一瞬间尝到了极其难以言说的味道,就像憋了一个月的马尿,还是搀了黄连的那种,余味中带着一股冲鼻的辛辣,几乎他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他也想到了谢临泽做饭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总不会比北娆的饭菜还差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还真是!
谢临泽看着他这个反应,郁闷地拨了拨菜,“至于吗?是不是北娆人和中原人的口味不符?”
赫连丞缓过来了,猛地一拍桌,怒不可遏地咆哮:“这是口味的问题吗?!你他娘的直接毒死我对不对?!”
“一定是口味问题!”谢临泽同样一拍桌,扭头向旁边看去,“周垣你来试试!”
周垣不要命才会试,头摇得像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