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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平哑然,她好像明白了陈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在她的注视下,清平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欺瞒搪塞之词,她沉默片刻,道:“大概是想,看看这个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向下望去,想把这一幕刻在脑海里。落日熔金,沉默无声的覆盖塔身,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塔檐上悬挂的金铎在风中摇响,空灵而飘渺,前世过往的记忆好像慢慢消逝,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
    深夜万籁俱寂,只听见窗外蟋蟀的鸣叫声,清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恐怕她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答案,起先在王府时,她希望能早点存钱赎身;而后来她进了书房,又希望能看遍这个国家;如今在乐安读了几个月的书了,感觉想要的越来越多,人心是不知足的,总想要更好的。
    清平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自己书也读的平平,对这个世界所了解的是那么那么的少,但今天陈珺带她去看乐安城,又为她心中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人力虽有穷,却生生不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出一代又一代,铸就恢宏雄伟的都城,建国立业,成就百世,甚至千世的功业,而后又被推翻重来,这其中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不停推动兴亡更迭。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在历史的洪流中以一个外来者的姿态怀着敬畏的心仰望这宏大的一切,她重新回归到蒙昧无知,在梦中温柔的怀抱里,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
    .
    第二天早上清平起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朵白云懒洋洋的飘过院子上方的天空。又是一个晴天,阳光洒在身上渐渐有了灼热感,她搬了凳子坐在后院的树荫下读书,那匹矮马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嚼着马草,鼻孔不断喷气,发出噗噗的声响,却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立刻安静的低头吃草,眼睛也不敢抬。
    “倒像是开窍了般。”刘甄站在陈珺身边轻声道,“清平书读的也是越来越好了。”
    陈珺漫不经心的给黑马添了些草料,道:“与聪明人相交,就这点好处,点到为止即可。”
    刘甄点点头,跟着陈珺去了屋里,她要关上门,陈珺拦住,道:“不必,开着就是。”
    刘甄迟疑道:“小姐不怕.......”
    “你说清平?”陈珺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她一点即通,你只需稍稍动作,这孩子就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听的,什么是自己不该听的。”
    “况且,我如此费心费力,也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清平此人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她真是个懵懂的孩童?”陈珺饮了一口茶,“有人生来早慧,通晓世理人情,但这种人往往沦为钻营之辈,如无师长教诲,走向歪路的多不胜数。反观清平,她虽机灵聪明,却懂藏拙,昔日在王府下人中亦不出挑;静香与她有冲突,她也知忍让.......但其实这都算不得什么。”
    陈珺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刘甄,你也是极聪明的,若是你是清平,那日书房走水,你会去救静香吗?”
    刘甄想了一会,老老实实道:“我恐怕是不会去救她的,为一个相识没多久的人甘冒性命之险,怕是做不到。”
    “是了。人人都将己身性命看的如此之中,难道李清平不知道?她也不是傻的,却为静香冒这么大的险,险些将自己都赔进去,图的是什么?”陈珺饶有趣味的摩挲着指节道:“一路走来,你我都看的到,她处变不惊,纵有千般不解,也是放在心里绝不流露......观她接人待事,不谄媚于上,也无不屑于下。在她心里,恐怕并无什么主仆上下之分;你我在她眼中,恐怕都是没什么区别的。那日大火,换是谁在其中,怕是她都会去救,刘甄,你明白了吗?”
    刘甄道:“小姐是说她有仁爱之心,视人皆平等?”
    陈珺铮的一声抽出长剑,取了一块绒布来回擦拭,她将长剑置于晨光中,剑身雪亮,映出一双深沉的眼眸,她轻声道:“只愿她于这人世中仍能保留此心,也不枉,我今日所做的一切。”
    刘甄思量片刻,道:“我观清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小姐费心而为,她自然都知晓的。”
    陈珺闻言轻笑道:“刘甄,你此话倒是不假,清平的确极重恩情,但我不要她如何报偿,我要她知礼晓义,要她懂得何者为大,要她心甘情愿的——”
    她手中长剑铮然入鞘,卷起空中灰尘,在阳光中变成金色的光点,继而纷纷落下。
    “为我所用。”
    .
    “余珺!”吴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清平放下书就往前院跑,去开门。
    陈珺已经开了门了,吴盈进门先向她行礼,期期艾艾道:“余姐姐好,请问余珺能去我家吃饭吗?我已问过父亲,他许了。”
    清平在她们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抬头和陈珺的视线撞到一起,陈珺笑笑道:“当然可以了,只不过要叨扰家君了。”
    “不会的不会的!”吴盈摆摆手,眼睛亮晶晶的,欣喜道:“那......可以在我家歇息一晚吗?”
    陈珺拧了拧眉,向清平看去,问道:“你想去吗?”
    清平点点头,陈珺松了眉头,道:“那便去吧,路上小心。”
    又思及去吴家路上太远,牵了那匹矮马出来,对清平道:“敢骑马吗?敢就骑去。”
    那矮马懵懵懂懂的被牵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平接过引绳,翻身上马,陈珺扶着吴盈上去,吴盈笑的非常开心,两颗酒窝又深又甜。
    清平学着陈珺的样子一夹马腹,喝道:“驾。”
    那马纹丝不动,呆立在原地,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搞什么,清平大窘,马难道还会熄火吗?她不信邪,又呵斥了几声,矮马仍是不动。
    陈珺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吴盈见清平窘状,小声建议道:“不如我们走路吧,走路也一样的。”
    清平坚定的摇摇头,今天要和这马杠上了,陈珺笑着圈住清平的手,手把手的教她抓住引绳,把脚放进脚蹬里,在她耳边道:“再来一次,没事的。”
    清平只好又喝道:“驾!”
    陈珺趁机在马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那矮马极不情愿的迈开脚步,走出院门。
    吴盈高声道:“余姐姐再见啦!明日我再将余珺送回来!”
    陈珺在她们身后挥挥手,转身进了院子,又想起方才清平骑马的情形,觉得可笑至极。靠在门上笑的毫无形象,一路打跌,扑进屋子里。
    刘甄刚才在后院晒被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动静出来时清平已经走了,只听见陈珺的大笑声,惊起停在院墙上的麻雀数只。
    .
    清平第一次骑马,虽然不是那种高头大马,却仍不敢放松,小心翼翼的把控节奏。
    这矮马偏偏极具探险精神,清平让它走东,它就要向西,要它去南,它必定往北。
    一趟路下来,去吴盈家费了不少时间,但吴盈一路上还是非常高兴,没嫌弃这马的速度太慢,和清平有说有笑的,一路慢悠悠的回去。
    吴盈家在东城,沿途树木葱茏,遮住阳光,也不算很热,只是两个孩子共骑一匹马,靠的又近,免不了出了一身汗。
    清平被颠的头昏脑胀,在吴家门前下了马,那门开了一道小缝,出来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见到清平牵着马,微微有些惊讶。
    他身后是个身着淡绿色长衣的男子,梳着发髻,簪着素雅的银簪,并无带耳环之类的,但却显得十分雅致,他的容貌与吴盈有几分相似。清平向他行礼,他道:“是余珺吗?请进吧。”
    有下人过来牵走了那马,清平踏入院中,才发现吴盈家好大,恐怕是买下了周围的院落一道打通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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