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兴许是楼上传来的动静?
“别看了,我就在你后头。”又是一道冷冷的笑,可是这声音比刚才的两句话清晰多了,季喻川的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僵硬的身体几乎不受她的控制,像是生锈的机器般缓慢地移动。手中的鸡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另一只手则是端着那碗鸡血,猛地朝着自己看到的那一团身影上泼去,口中还尖叫道:“盛清如?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就算索命你也不该找我啊!”
新鲜的、带着温热的鸡血沿着黑色的发丝流淌,慢慢地覆盖了那张冷清的脸,平添了几分可怖,而那一件崭新的白衬衫也被鲜血染得通红,就像命案发生场地上的颜色。季喻川的手在颤抖,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视线有些模糊。她好似看到了有人在走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抓住地上的那只死鸡,就朝着那向自己走来的人死命地砸去,口中还骂道:“你他妈到底死没死啊,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如果是鬼,应该没有形体的吧?被鸡血泼到也不会是现在这模样。但是为什么新闻中报导她盛清如已经死亡了?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混乱的脑子无暇想这些答案,季喻川也没有什么影后不影后、前辈不前辈的这种念头,她现在只想打死几乎将她吓得魂飞魄散的人。
“你打够了吗?”盛清如的眼眸中酝酿着怒气,声音也降了好几个调,几乎跌到冰点。季喻川呆呆地看着被鸡血糊了一身的盛清如,再看看被她抓在手中的鸡和一地的鸡毛,遏制不住那想笑的欲望,仰起头就是哈哈哈,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看到了盛清如红色的眼眸,那哪里是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季喻川是想直接晕过去的,可是直到坐在沙发上与盛清如大眼瞪小眼老半天,她都没有晕眩的感觉。最开始的那种畏惧感慢慢地消失不见了,在见到盛清如一个响指就除去身上污垢之后,她的情绪更是变得平静。在女鬼的面前,她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还不如就此认命了,更何况盛清如可不像影视剧中那些可怕的恶鬼,她维持着生前的花容月貌,就算在一众鬼中那也是倾国倾城。
“我跟你无怨无仇。”
“我也没说跟你有仇啊。”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天大地大,四处为家,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你家?”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难道不是在好好说话吗?”
很快季喻川便发现了变成鬼的盛清如比在剧组中忽悠她还要恶劣,什么端庄大气冷静矜持谦逊有礼都是一种假象,说出这样夸辞的人一定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亏她以前还对此深信不疑呢。
“你来我这儿是想要让我帮你请大师超度吗?”沉思了半晌,季喻川只找到了这一种可能。很少听盛清如说起自己的亲人,就算在她出了事后也没有亲人上前来。她唯一的一个暧昧对象已经变成了其他人的女朋友,所以啊,盛清如虽然是影后,可也是孤零零的小可怜啊。这样的念头让季喻川对她产生同情,在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扭捏了半晌道,“但是你找错人了,我没有钱给你请大师。”甚至连下一顿的饭钱都没有了,季喻川又开始为了自己而怅然。
如果能够变成盛清如那个段位的大明星就好了,根本就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在季喻川看来,钱才是第一要义,因为钱产生苦恼让她忽略了自己眼前坐着的是一位“女鬼”。凉飕飕的风吹上了后颈,她的眼睛蓦地一亮,上上下下打量着盛清如,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盛老师,你们鬼只需要冥币吧?”
盛清如冷笑一声道:“你的算盘倒是打得真响。”
季喻川的心思被一眼看破,她也不觉得羞愧,一摊手耸肩道:“你出钱,我帮你请大师超度这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买卖嘛?至于你剩余的财富,都留给我,逢年过节我都给你烧你需要的物品,像是你的亲人一样。当然了,你要是需要,我每天都给你上一炷香。”
盛清如淡淡地说道:“全捐了,我之前立过遗嘱。”
一句话打破了季喻川的幻想。
“所以说你是穷鬼咯?”季喻川立马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不满地瞪着盛清如。
“你不也是?”盛清如白了季喻川一眼道。
“我是人,就算是穷,那也是穷人!”这句话让季喻川起了警惕心,她立马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瞪着盛清如一脸戒备。难不成她要暴露鬼的本性将自己一并扯入到地狱中?在四周巡视的目光寻找着可以稍作抵抗的武器,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夹在沙发缝隙中的十字架项链。她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扭动着屁股,放在身后的手则是偷偷地去摸那十字架。
“季小姐,你得痔疮了吗?”盛清如双手环在胸前,她垂下了眼睫,淡淡地说了一句。
季喻川差点被她这句话气得跳起,可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必须要保持微笑,直到她摸到了那十字架项链,猛地朝着盛清如眼前一摆,喊了一句:“受死吧,妖孽!”
盛清如看向季喻川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精神病患者,半晌后才撇了撇嘴道:“季小姐,这是在你家里,不是在剧组,请你不要演戏。再者你这浮夸的动作和表情,说你是演员还真是抬举你了。”
“……”又是一波无情的攻击,季喻川不信邪,她拿着项链在盛清如的眼前晃了又晃,最后忽地感觉到手背覆上了凉意。她的身子在颤抖,连带着视线都似抖动起来一般。她被盛清如抓住了手,她被一个女鬼抓住了手。不是想象中那种如冰雪般的刺骨寒凉,而是一种温润如美玉般的凉——脑海中划过了这个念头后,她终于如愿地晕过去了。
“为什么会是这个二傻子?”盛清如不耐地嘟囔了一句,她没有立马就离去,反倒是把晕倒时额头磕在了茶几上的季喻川给抬了起来,丢到了沙发上,静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等待着她醒来。
季喻川是被额头上的胀痛给催醒的,她还能记得自己撞到茶几上的事情。原本只是隐隐作痛,可刚才的感觉分明是被人故意重重一按,这个嫌疑自然落在那在一旁打坐的女鬼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季喻川的眼角跳了跳,她问道:“你怎么还没有走?你到我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是自己跳楼的嘛?还是说有人谋杀你?难不成你想让我帮你找出凶手,了结遗憾?”
“你比刚才聪明了点,只不过还是猜错了。”盛清如笑了笑,她伸出手在季喻川的额角又是一按,听见她“嗷——”一声惨叫,唇角那抹恶劣的笑容越发扩大。
“那你是怎么死的?”季喻川小心翼翼地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偷偷地觑了盛清如一眼。网上流言纷纷莫衷一是,其实她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呢。
“喝了点酒,失足坠下高楼,你有意见?”盛清如睨了季喻川一眼道。
“没有没有。”季喻川赶忙摆摆手,见盛清如目光一凛,立马又遮住自己的额角,腆着笑脸说道,“盛小姐,既然您没有需要我帮忙的,那您留在这里有什么必要呢?我这儿要什么没什么,我看您——”快走吧快走吧!季喻川在心中不知道下了多少逐客令。
“你以为我想留在你这破庙里?”盛清如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又落在季喻川的身上,毫不掩饰眼神中以及言语里的嫌弃。
虽说临海别业是富人区,可是和影后大人居住的高档别墅还是有点区别的——季喻川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生气。既然这么嫌弃,还赖在自己家中做什么呢?任谁看到一只鬼都会吓惨的好吗?她盛清如嫌弃小地方,她还不想让她上门来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盛清如没有回答,她凝视着季喻川的视线变得柔媚,眼神似是能够掐出水来,森冷和距离感消失不见,她喊了一声“相公”,就像《冥婚》这部电影里面,就像季喻川的那个春梦般,风情万种,娇羞无限。
“你——”季喻川的脸绯红一片,差点失了神魂。
“还不是因为跟你冥婚!”盛清如的这句话带着怨气,目光重新变得冷酷而尖锐。
第003章
影视剧里的人演过冥婚的千千万,可为什么偏偏她一个人被女鬼找上门?盛清如不高兴,她季喻川还满肚子的火气呢!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没有任何威慑力,季喻川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从气势上压倒盛清如。可人家影后不是盖的,就算如今变成了一只鬼,那曾经站在高处被千人捧的上位者气势都不曾消散。
“你以为我愿意吗?”这句小声的辩解还没有说完便消散在了风中了,觑着盛清如的冷脸,季喻川选择了一个颇为识相的问题,她顺着盛清如的话题,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鬼吗?为什么跟影视剧里面的不一样?我不止可以看到你我还能够摸到你,鬼不应该是无形无质如同一缕轻烟的吗?”
“那只是你以为,轮回中有人道、鬼道、妖道……你可以将它们看成另外一个人间,都生存在一个地球上,但是存在于不同的次元和空间,所以不会有交涉,但是最近出了一点问题,导致空间之间的界限慢慢地模糊了,不少偷渡到了人间的。”具体的事情怕是说了这位也不知道,盛清如朝着季喻川翻了个白眼,又说道,“我本不想回来的,我哪里知道跟你演了冥婚的戏,会在暗中结下了阴契?我跟你捆绑了起来,只有你能够看得见、感觉得到我。我都怀疑我这么倒霉掉下高空就是因为跟你演的那部戏!”
嘴皮子利索的人甩锅的本领那一定也是一流的,季喻川深有体验。她跟盛清如根本就没有多少交集好吧?自己稀里糊涂地醉酒失足,倒是怪起她来了?季喻川不想跟一只鬼吵架,吵起来吃亏的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你留在我这儿要多长时间?”季喻川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你留在我这儿又是图什么?”
盛清如懒洋洋地应道:“这句话你应该问上苍,我不知道。”
聊斋里面多善鬼,但是恶鬼怨鬼同样不少,再者还有不少人鬼恋最后被精气散尽的故事,季喻川不想冒这个险,她不知道盛清如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变成恶鬼来取她的性命。一颗心狂跳不已,季喻川面上犹保持着镇定,她又问道:“你能不能解开那阴契?”
盛清如一脸看傻子的神情,她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会跟你这二傻子共处一室么?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邪!《冥婚》这部剧事故频发,要不是投资方催得紧,我也不会采取算一卦的方式选出你。我看过你之前演得剧,火不起来剧本烂是一个原因,你自己不上进又是另一个原因。从你饰演的配角身上可以看出来你不经意间流出来的轻慢和懒散。你没怎么联系过自己的经纪人吧?你要知道机会是靠自己去争取的,经纪人手底下带着那么多艺人,比你好看的比比皆是,凭什么让他注意到你?”
季喻川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牵扯到演戏上的,她只知道她需要一个能够驱鬼的大师,管它是佛是道,顺便再请各方神佛入住家中,金光万丈、佛法庇护,看盛清如这只毒舌的女鬼还能不能进来。在季喻川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上演一出女鬼魂飞魄散的大戏了,但是很快地盛清如的冷笑声就把她给点醒。
“现在的道士和尚,大多是招摇撞骗的,想要收伏妖和鬼?真是痴人说梦。”盛清如哪里不知道季喻川在想什么?看着那双明亮的刻意掩饰自己惊惶神色的眼睛,她又残忍地开口,“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穷得只剩下厨房地上那只死公鸡了。”
还有比家中女鬼更可怕的事情吗?如果之前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现在的季喻川会狂点头,说一声“有的”,可不就是穷么?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跟你结了阴契,你要是出了事情对我伤害也是极大。”盛清如低垂着眼睫,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