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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日去哪了?”萧慎昨个没回玉华宫,今天特意早早过来了,本想和谢锦言一起吃饭,没想到等了许久未见人回。一问才知她和别人出去玩耍了,金福公公想指使人去唤,被萧慎阻了。他拧了性子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才知道回来。前三天他们天天厮混在一起,好得蜜里调油。夙愿得偿,这是十多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生日了。昨天被太后叫去,他没能及时回来,少了香软可口的枕边人,夜里都没歇好觉。
    不过一日没见着,他就觉得难耐极了。但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睡得好,吃得好,还有心情和人去赏花吃酒,晚霞漫天了才归。
    瞧瞧这面色红润的,想必玩得不错。
    皇帝冷着个脸,谢锦言心里也不大痛快。他没在眼前的时候,她还不用去想今天见那一大群女子的身份。
    柳昭然不知是有意无意,说起闲话没个停嘴,倒把皇帝以前对淑妃的宠爱透了个干净。最后还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她和淑妃真是有福气,做了太后娘娘的侄女。
    说得好像皇帝对谁亲厚都是听谢太后的话,那份宠冠后宫不过是虚情假意堆积起来的。谢锦言自是不信柳昭然的话,但听了这么一通,有点介怀也是难免。
    想到淑妃也曾被萧慎抱在怀里,两人做尽亲密之事……
    谢锦言屈膝对他行了礼,如无其事地笑道:“去慈安宫请安被太后留着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应了姐姐的邀请去御花园玩耍了一番。”
    “这种邀请,以后都推了。”萧慎语气有些重。他不喜欢她身边出现其他人,哪怕是女子。
    谢锦言愣了愣,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臣妾不过忝为昭容,哪好拒绝姐姐。”
    他生气时候自称朕,这会儿她也有样学样,自称臣妾了。萧慎看着她,缓缓道:“过来。”
    说了半天,她还站在那没走到他身边去。谢锦言又屈膝行了礼,“陛下恕罪,未免臣妾君前失仪,容臣妾先下去梳洗。”
    听她一口一个臣妾,萧慎颇觉刺耳,他站起身,“正好朕也想沐浴。”
    “陛下先请。”谢锦言接道。
    “锦言与朕何须见外?”萧慎勾了勾唇角,“我们一起去吧。”
    他们一块洗澡,只会把洗澡的时间无限延长。而且这种情况下,谢锦言也实在不情愿和他做那等亲密之事。
    但下面的人更愿意听皇帝的话。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人来通报浴室收拾妥当了。金福公公笑得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谄媚道:“香汤备好了。小的和伺候的宫女太监就候在门口,陛下和昭容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是了。”
    谢锦言站了一会儿没动,云嬷嬷刚才看她和皇帝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怕她家姑娘使性子真惹恼了人,急上心头:“昭容,快进去吧,不能让皇上等久了。”
    宫女们帮萧慎脱了外衣就连贯的退了出去,谢锦言无可奈何,只得上前继续为他脱掉里衣,这活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萧慎早起的时候,就跟个大孩子一样,非要她亲手帮他更衣,才会高高兴兴上朝去。
    念着相处的点滴,她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烟气氤氲,单薄的里衣很快就湿透了。他倒真没什么旖旎心思的样子,背对着她坐下,正正经经清洗起来。谢锦言的头发浓密,其实自己洗起来十分不便,但这会她哪好意思叫外头的人进来。轻轻叹了口气,自个慢慢解开发髻。她身子刚滑入水,就感觉背后有人贴了上来,手指挑起她的一绺头发轻轻摩挲,在她耳边吐气:“今天玩得可好?”
    “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谢锦言点头。好些日子没动弹,今天玩了许久,热水一浸,她方觉疲惫。既然身后的人愿意让她靠,她也不客气,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她,双眼半阖,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男女之间做了那事之后,总是与别人不同。开始的时候,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现在却能亲密的和他贴在一起。
    因她这个动作,萧慎心里的怒气总算消去了些。“奏折积了三日,昨晚忙于政事。倒成最后一个恭喜锦言晋升的人了。”
    他别别扭扭道出自己昨晚的去处,手脚便有些不规矩起来。
    知他一旦兴起,再让他停下就难了。谢锦言是真的累了,语气软了下来:“阿慎别闹,我手还疼呢。”
    “哪疼?”萧慎抓住她的手,果真见她右手的指肚上一抹刺目的红肿,当下心疼极了,哪还顾得上洗澡的事。
    回内室的路上都没让她下地,他把她抱到床上,一叠声的让人去拿药膏来。要不是她拦着,为这么点小伤,他都要唤太医过来瞧了。
    萧慎坐在床边,边眉头紧皱给她上药,边数落她:“受了伤先前怎么不说?你身边跟着的人都是木头吗,不仔细小心着点。”
    “玩耍的时候没发现嘛,碰了热水才觉得疼。”谢锦言见他郑重其事,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湿的也没顾上擦,第一时间就记得给她上药了。碧绿透明的药膏味道很淡,抹在手上凉凉的,她心里却觉得暖意融融。
    “以后再玩这类游戏,让我陪着你去。”萧慎上完药说道。不亲眼见着,他不放心。
    谢锦言只是抿嘴笑,并不回答。临散了之前,她应下下次一块去玩捶丸,怎能食言呢?皇帝有皇帝要做的事情,后宫女子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就像她先前说的,宫里有太后这座大山在,她不可能随心所欲。
    帐幔垂下,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一角,格外温暖。萧慎如往常一样要抱着人入睡,谢锦言却不肯,她往里挪了挪,眼睛形如弯月,眼底似有细细碎碎的星光,看着他说道:“现在多热呀,黏在一块汗哒哒的,我们分开睡吧。”
    虽是盛夏,但屋里四角搁着冰盆,并不太热。只是谢锦言今个喝了不少酒,人虽未醉,却觉得身上发热。萧慎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望,到底依了她,暗地里却盘算这阵子她别想再沾酒了。
    谢锦言意外的发现,软着嗓音撒娇对萧慎特别管用。她淡淡笑着,沉入梦乡。
    待她呼吸平稳,萧慎顺了顺她颊边发丝,没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才睡去了。
    现在他名为亲政,事迹的朝政还是把持在太后和那个老臣手中,递到他手上的折子,莫不是经过他们的手。只是最近几天,这些人估计敏锐的感到时局有变,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两方势力都等着揪对方的小辫子,就连谢玮也被人参了。他可等着他们好好斗,蹬走几个老顽固,然后给他腾地方……
    屋里的两人安稳睡去,一直听里面动静的云嬷嬷松了口气。刚才的情形她可是捏了把冷汗,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劝,所幸两人又和好了。
    红绣点了蜡烛,坐着绣手帕,今个是她领着小宫女值夜。云嬷嬷瞥了她一眼:“夜里就别绣了,坏了眼睛得不偿失。”
    “嗳。”红绣听话的把东西收起来,转头给云嬷嬷倒了杯水。
    “映雪那丫头呢?”云嬷嬷左右看了看,没在耳房内发现人。“你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今天不该映雪当值,她下了值就回房了。红绣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个面生的宫女聚在屋前的回廊下闲聊。
    听到云嬷嬷喊她,便和那面生的宫女散了。红绣想了想,没想起那个宫女是哪处的。但若是别的宫,这个时辰了,也不可能还呆在福云殿。“刚才那人是福云殿的?我看着怎么眼生得紧。”
    “燕儿是在园子做洒扫的,粗鄙得很,红绣姐姐寻常遇不上她。没印象也正常。”映雪笑嘻嘻地说。
    “粗鄙你还与她说得热络。”红绣淡淡地说。受云嬷嬷的影响,她也不太喜欢映雪。只是同在大宫女的位置,不好做得像云嬷嬷那样明显。
    “是以前做粗使时结识的,总不能挪了位置,就忘了旧人吧。”映雪和她并肩走着,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你倒是好心肠。”红绣的语气柔和了一点。“等会见了嬷嬷,可别这么笑了,她不喜欢手底下的人太活泛。”
    “红绣姐姐蕙质兰心,我听你的。”映雪受教点头。
    “难怪碧绮与你合得来,你和她还真有几分相像。”红绣说着,推门进了耳房。
    映雪跟着进了屋就看见云嬷嬷坐在小桌旁,背脊挺得直直的,肃容闭目养神。
    “嬷嬷,映雪来了。”红绣提醒了声。
    “嗯。”云嬷嬷睁开眼,“坐吧。”
    一时半会儿没人吭声。气氛莫名凝滞,映雪按捺不住轻声打破一室沉寂:“不知嬷嬷唤映雪来,所为何事?”
    就是碧绮在这种情况下也会乖乖等着云嬷嬷开口才敢说话,云嬷嬷眉心微颦,“这几日你都和主子说了些什么?”自家教出来的姑娘,不会如此偏颇,一言不合就和皇上置起气来。至于因谁吃醋这种事,她是想都没想。善妒不是贤德,即便是失去回忆,她也不信能把人性子也左了。
    除非是有人在谢锦言耳边说了什么。想来想去,红绣碧绮是不可能的,香巧稳重,不该说的一句话也不外露,只有映雪整日口无遮拦。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是她做下的,也该多敲打。
    “奴婢就说了些闲暇时听到的趣事,权当给主子解解闷罢了。”映雪面上是困惑的表情,语气也颇为恳切。
    “以后少说没边没际的闲话给主子听。”污了耳朵还污了心性。
    云嬷嬷深知映雪这类执着向上爬的人,一旦有机会不择手段的事情多半也做得出。若有朝一日谢锦言失势,另投他主的事情不是做不出。
    这才是她不喜此人的根由。
    映雪和香巧是一个屋,她回去的时候,香巧已经准备入睡了。
    香巧把灯拨亮了,用闲聊的语气说:“嬷嬷唤你,可是又训斥你了?”
    “无事,说了两句就让我回来了。”映雪打了个哈欠,就着铜盆里的水洗漱。
    “连番训你,总有个由头吧?你呀遭说道不是一两回了,也该记住教训。”香巧说。
    映雪散了发髻对镜专心梳通发结,头也不回的地说道:“香巧姐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狡诈的小丫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香巧点了驱蚊的香料,拥被入睡。来日方长,她不急。
    宫里情绪外露是大忌,身边几人私底下的心思,谢锦言一概不知。她径自睡得香甜,迷蒙间,还做了一个怪异地梦。
    大雪纷飞,极目望去,里里外外一片莹白。转弯处,当差的小太监拢紧了袖子,留下一串脚印,不一会儿就被雪掩盖住了。她觉得奇怪,这样的天气自己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外头做什么。左右望了望,树木高大挺直,瞧着有几分熟悉,却认不得回去的路。
    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瞥见假山旁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她又疑惑又高兴,快步走上前去,果然在假山后头发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眉目稚嫩的少年,她欢喜的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说了什么。
    少年冲她摇摇头,她锲而不舍的拉着他不放。
    对持片刻,他露出无奈的笑容,终是和她出了假山。走了一段,有几个宫女样子的人迎了上来,她拉住他的手放开,与他行了相反的方向。
    少年站在那,目送她走远,良久未动。
    她却被一种欢欣的感觉包裹着,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醒来之后,谢锦言怅然若失。她觉得梦中所见是她丢失的些微记忆,只是再想,却怎么也忆不起梦里说过的话与那少年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假山旁有个亭子,上面写着的“芳华亭”三个字。
    她懊恼,重要的事情没记住,偏偏记得无关紧要的小事。
    睁开眼入目一片光洁的肌肤。谢锦言还想着梦里的情形,须臾才意识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缩到萧慎的怀里去了。
    调整视线抬眸一看,他眉目舒展,嘴角微微勾起。许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谢锦言忽然想到她醒来第一眼见到萧慎时的情形。虽神智混沌,却觉得他十分熟悉,以至于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难道梦里的少年不是别人,就是他吗?真是奇怪,面对父母都没有想起什么,有熟悉感的竟然只有他一个。谢锦言伸出手指轻轻勾勒他的五官,试图找出梦里少年的脸。
    萧慎被她扰醒了,他一醒来就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低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手还疼吗?”
    谢锦言其实挺喜欢他语气低沉时的声音,吐字缓缓,带了那么点勾人的感觉。但却不喜欢他这种声音随之而来不堪重负的亲密举动,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得去慈安宫请安,要早些起来了。”
    萧慎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唇,呢喃:“那等你回来,想睡可再睡一会儿。”
    “不要,谁大白天睡那么久,不被人笑话才怪。”谢锦言笑道。
    “没人敢笑话你。”萧慎轻声道。至少在玉华宫的范围没人敢。
    今天皇帝起得比平时要早一些,梳洗完还有空当时间。谢锦言让他和自己一道喝了一碗红枣茶。
    皇帝一般是下朝过后才吃东西,意为勤勉之意。当然,大臣们也是一样的。
    这次请安周巧巧没在,平静无波的说完话。谢锦言不急着回宫,现在福云殿乱糟糟的,宫女们忙着收拾东西搬去主殿,后天方正式搬过去。
    今早她向云嬷嬷问过了,原来小时候她也像淑妃一般,经常被接入宫中玩耍,只是后来渐渐大了才没再进宫。幼时常居的慈安宫她不好四处转悠,便想去御花园走走,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来。
    芳华亭云嬷嬷没什么印象,宫中这类的亭子太多,指不定是在哪个角落。谢锦言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闲逛,可惜云嬷嬷当时没随她进宫,不然倒可以知晓她以前常去那些地方了。
    单说御花园一处,曲曲绕绕,风景各异。正经逛起来,走上半日也不定能走完。
    这个时节百花盛开,谢锦言权当散心了。路过一处荷塘,前方隐隐有几个娉婷的女子或坐或站在那赏景。
    既然撞上了,不打声招呼说不过去。谢锦言走上前去,意外发现有两面之缘的惠敏公主,她一改跳脱的形象,穿着浅碧色宫装,乖巧坐在一名穿素蓝衣裙的美妇人身边,手里执着一枝半开的淡粉色荷花,应该是宫女刚采来的。
    双方一个照面,虽说不认识,但宫女们自会提醒。映雪小声说:“是良太妃。”
    谢锦言作为晚辈,屈膝拜见。
    “快快起来。”良太妃温软着嗓音说。她大约是比谢太后年轻些许,不过三十余岁,包养得甚好,眉目婉转,竟还有几分娇俏。惠敏公主把手里的荷花递给身边的宫女,也起身规规矩矩向谢锦言行了一个平辈礼。
    “昭容倒和淑妃不太相像,生得一个比一个好。”良太妃脸上保持善意的笑容,把谢锦言周身一打量,“听敏儿的嬷嬷说她先前对你多有冒犯,在这向你赔罪了。”
    “虽见过次数不多,却觉得敏儿活泼可爱,让人很是喜欢。”谢锦言说,“太妃说的冒犯之举,我却没什么印象。”
    良太妃笑意加深,“敏儿被我宠坏了,难得你不跟她一番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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