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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有些吃惊地望着俞知闲,而那坏小子低下头,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坏笑。
    “你想也别想。”夏夜轻声嘟囔着,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可她来不及细想,助手艾米就已经抱着三年来关于翰克兰大赛车的组织情况走了进来。
    “一份礼物。”夏夜看着艾米砰一声将资料堆在茶几上,笑眯眯地拍拍那叠资料对俞知闲说,“你最好尽快熟悉起来,明年这就是你的事儿了。”
    “哇哦。”俞知闲明显地被震撼了,“全部?”
    “全部!你会有很多事情,联系车队,联系酒店,安排到达时间,安排试车场地分配等等等等,还有各种数不清的电话,邮件和新闻发布会。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看熟悉起来。”
    “我懂赛车。他徒劳地说。
    “可这完全不同。”面对俞知闲的颓败,夏夜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快感,她笑眯眯地告诉他,“这和发动机毫无关系,都是些枯燥的事情,你得从头学起。”
    “就没有别的姓俞的人能来做这件事情吗?”俞知闲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像躲避瘟疫一样,小心翼翼地抬起腿试图绕过资料,可夏夜在他落脚之前截住了他。
    “你堂哥在做更重要的事儿。”
    “那好吧。”俞知闲挨着夏夜跨过了那茶几,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夏夜可以清楚地闻到俞知闲身上洗发水的清爽味道,一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味道。
    “我得走了。”他低头对夏夜说。
    夏夜知道他会像条泥鳅一样从她的指缝之间逃走,可依旧显示出了她不屈不饶的决心。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你必须把这堆东西带走,或者我让人扫描成册发到你的邮箱里。”
    “我没有邮箱。”俞知闲抓住夏夜的肩膀,微一用力将她挪到了一旁。而艾米非常自觉,没有等他动手,已经乖乖地让出口,俞知闲像个正在热身的运动员,倒退着冲夏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夏夜呆滞地望着俞知闲的背影,三秒钟之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艾米过来问她资料该怎么办,她低头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俞知闲手中的塑料吸管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神奇地卷成了一朵玫瑰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资料的顶端。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依旧捡起了那朵诡异的绿色的塑料玫瑰花插进了自己的笔筒里。
    “东西打包寄给他。”夏夜冲艾米命令道,耳边却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见俞知闲又一次出现在了门口,她惊讶地望着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俞知闲在她开口之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我赌你赢。”俞知闲轻轻地拍了拍夏夜的后背在她耳边坚定地低语道。
    第9章 自尊
    下午一点,是这个城市渐渐清醒过来的时间。那些宿醉豪赌后缓缓爬起来的游客们涌出了酒店,开始上街觅食,小憩,准备夜幕降临之后再一次投入到纸醉金迷之中。何汉川开着车随着车流缓缓移动,他注意到几十米之外的巴黎人酒店正沿着路边搭建vip看台,大赛车开幕的那几天,所有的巴黎人高级vip客人都有机会坐在这看台上近距离聆听赛车呼啸而过时发出的轰鸣声。
    何汉川并不是赛车迷,但作为亚城人,他对这项赛事也存在着小小的期待,只可惜他已经失去了坐上那高端看台的可能性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将车子拐出了中心马路。
    车子路过反斗城的时候何汉川突然想起陶醉墨的店就在几条马路之外,他想起了小飞,心里突然有点荧荧痒痒的情绪,仿佛有些想念那张小脸。
    于是他先去反斗城里买了些玩具,随后开车赶到了陶醉墨开得的西饼屋门口。
    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有两个顾客,正在商量着订一只9寸的奶油蛋糕。陶醉墨站在柜台后面,拿着画册给客人推荐图样,她看见了何汉川进来时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敷衍地点了个头,随后又顾自忙活起来。
    等到那两个客人付完钱走了,十几平米的西饼屋里顿时就冷清了。
    “小飞呢”何汉川将手里的玩具袋子递给了柜台后面的陶醉墨,陶醉墨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
    “以后别买了,他的玩具太多了。”她将东西塞进柜台后面的小抽屉里,嘴里习惯性地抗拒着他的好意。
    何汉川没回答,他看见玻璃屏门的操作间里,那个梳辫子的小店员正偷偷瞧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和陶醉墨起争执,于是只当是没听见那话。
    他岔开话题,询问起小飞的伤势。
    “还好。”陶醉墨说,“就是他总抱怨说手臂痒,抓不到。”
    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手里端着新出炉的面包,弯下身子一样一样摆进了柜台里,何汉川对她来说就像是透明的,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他不说话她便不理。
    何汉川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他满不在乎地看着陶醉墨忙进忙出,忍不住问了一句:“能让我见见他吗?”
    陶醉墨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何汉川,就好像他问的问题十分可笑。
    “我妈妈带他出去了。”她说,“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这答案何汉川早猜到了,她不喜欢他出现,这一点她表现得够明显了,每一次何汉川的到来,都像是在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当然,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何汉川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于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他不想继续当个不被欢迎的家伙,腆着脸在她面前晃悠。
    陶醉墨望着何汉川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收银机抓了几百块钱追了出去。
    何汉川停下步伐等着她,已然猜到她想干什么了,他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你有完没完,次次这样有意思吗?”
    “那你别买了不就行了。”陶醉墨不甘示弱,捏着钱举在半空里等着他拿,他不理会,她就倔强地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那是给小飞的。”
    “小飞不能这么惯着了,吃的用的都超过了我能承受的范畴了,以后他会不习惯的。”
    何汉川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陶醉墨时时刻刻想着要他滚,等还光了他给她开这个店的钱,等他们两清了,她就再也不想见他了,这一点她已经上百次地表达过了。
    “东西你拿着吧,以后不买了,小飞现在还不记得那么多,吃点用点不会害他成为什么不成器的东西的,你放心吧。”何汉川冷着脸说。
    “当心你的未婚妻。”陶醉墨同样冷冷地回答他,“她会误会我们之间不清不楚的。”
    “她没误会。”何汉川突然说,“我和你不就是不清不楚的么。”
    他说得是气话,陶醉墨明白,可她没法反驳他的话,她很想昂首挺胸地离开他,可是不行,她还需要他,即便她装着独立装着能干,装着能够独当一面,可她还是在这里那里需要他的帮助。她身边没人了,没亲戚没朋友,只有这个男人,可她又不能和他那样亲近,他们之间那道裂痕,这辈子都是没办法弥补的。
    仿佛是她在恨他,可其实,应该是他恨她,不是吗?是她拖累他不是吗?他可以不管她的,他没有这个义务,她有什么资格让他难堪。
    正文的阳光透过街道旁的梧桐树,照在了陶醉墨的手上,她放下胳膊,用一只手盖住了露出来的一百元。
    都是钱的缘故,她怨恨的想,这都是钱的缘故。
    “别急着还钱了,你欠我的钱远不止这些,一时半会你是还不完的,每次零零碎碎一百两百地还我有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找什么?自尊吗?你需要拿自尊来对付我吗?我在你面前又有多少自尊?”
    何笑远打开车门将西装外套狠狠地丢了进去。陶醉墨的眼眶随着他的怒气一寸一寸涨红了,她强迫自己忍住,不许哭,她已经哭过一千次一万次了,那些泪水什么帮助都没有,她绝对不要再流泪了。
    小飞用完好的那只小手费力地捏住了奶昔杯,低下头从管子里满足地吸了一口。
    “外婆。”他软软地叫着身边的女人,一边努力地将奶昔高举起来,“外婆你喝点看看,好甜的。”
    醉墨妈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摇摇头说她怕凉,不能喝,小飞有些遗憾,又有些高兴自己能喝完这一整杯奶昔,他放下胖乎乎的小手,护住杯子,小心翼翼地跟着外婆站到了红绿灯的下头。
    醉墨妈将买好的菜换到了右手,伸出左手拉住了小飞的胳膊。
    “待会你要听话啊,昨天带回来的作业你都没有做的。”
    “可我受伤了。”
    “你妈妈说过了,涂颜色还是可以涂的,等吃完东西就去乖乖做,知道不知道。”
    醉墨妈费力地说着话,她这些天总觉得费力,走路费力干活费力,连说话也费力,大约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红灯变绿,醉墨妈带着小飞随着人流穿过马路,她抬起头往西饼屋的方向忘了一眼,看见醉墨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而那个男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几乎是一种本能,醉墨妈牵起小飞奔了过来,她丢开手上的菜篮子,疯了般冲过去大力推开了何汉川。
    “滚。”她疯狂地吼道,一边抓住女儿的胳膊将她向自己身后拉扯。
    跌跌撞撞跟来的小飞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的大人们,放声大哭起来。
    醉墨妈心疼地抱起他,想也没想,抽出了小飞手中剩下的半杯奶昔狠狠地砸向了何汉川。
    “妈!”陶醉墨大叫着伸手去拦。可粘稠的奶昔飞洒开来,溅了她和何汉川一头一脸。
    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赶了出来,好心地替醉墨妈捡起了菜篮子。
    “走啦,到我那里休息下啦。”
    她用胖乎乎的身体拦在了两拨人中间,半推半送地把醉墨妈拖进了她的杂货铺。
    “醉墨啊。”老板娘站在她铺子里狭小的过道上回冲着陶醉墨喊道,“叫他走啦。”
    醉墨点了点头,身边的过路人嫌厌地绕开了这一地的狼藉,用探究而又不屑地眼神瞥着他们。陶醉墨对这样的眼神已经习惯了,她毫不费力地在心中竖起一道屏障,有些无所谓地捡起地上的杯子丢进垃圾桶里,随后平静地叫了何汉川一声。
    “跟我进来吧。”
    她带着他到了西饼屋的后厨,那个小店员被打发到了前面看店。
    陶醉墨找来了湿纸巾递给何汉川,示意他擦擦身上的污渍。
    何汉川想要去接,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她的手腕时,心头不禁一颤。
    “这是什么?”他问她。
    陶醉墨顺着何汉川的目光看见了那三道陈年旧疤丑陋地凸在自己的皮肤上。
    她看着他一点点揭起了自己的衣袖,尘封的记忆翻滚着像她压了过来,她竖起的屏障在这样的重击之下摇摇欲坠。
    “这一条是我发现怀孕之后割的。”陶醉墨指着第一条疤痕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这一条是他死了以后我割的。”她将手指挪向了第二条。
    “后来情况好了一些,可是孩子出生以后,又变坏了,我发疯地讨厌那个孩子,讨厌自己,我控制不住想死,于是就又割了一回。”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掌握,用袖子重新盖住了手腕。
    而何汉川的心似乎一瞬之间被狠狠地按进了水中,因为窒息,尖锐地疼了起来。
    陶醉墨别过身子,用湿巾纸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头发上的奶渍。
    “你问我是不是要自尊,其实我不要,我哪儿有什么自尊啊,早就没了。”她的泪水划出眼角,沿着面颊滴到了何汉川的手背上。
    她顿了顿,颤抖的嘴唇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看看,我连死的心都没了,为什么要自尊呢。”
    第10章 婆媳
    何汉川到金川苑的时候,门卫桑伯正站在门口和街坊聊天,看见他来了,老远就冲他道。
    “才回来啊,夏小姐早就到了,上去好一会儿了。”
    街坊都知道这个夏小姐指的是谁,所有人都知道何家行了大运,儿子找了夏家人做老婆。虽然何家儿子是不错,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但是这份荣光还是让人心里嫉恨不已。那穿着花绸上衣的大婶上下来回打量何汉川,仿佛要记住他的每一点特质回家去和自己儿子说说,让自己儿子也好争气。
    “夏小姐人很好啊,上次我说我腿老是酸,这次来还给我捎了跌打药酒来,你真是福气啊。”
    桑伯一边夸,一边掀起了门口的栏杆,放何汉川进去,他这边干着活,那边又转头过去和街坊八卦起来,仿佛因为夏夜正在这楼里便与夏家的关系都近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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