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冲进夏夜的头脑中,令她突然之间崩溃了,她脚下一软,靠在了车门上,俞知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用完好的那半边胳膊搂住了她。
“你不能。”他看着夏橙,温柔而低沉地说,“你不能一走了之,不是因为我们不理解你,而是因为你寸步难行。我和你姐姐试过了,在这里你没办法像你在亚城那样随心所欲,接受事实吧。”
夏夜扶着车把手稳住了自己。
“你不能这样任性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叫人听着有些心疼,“人能为自己活着当然好,但别把那拿出来当自私的借口。我们都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而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你爱他算不上是个什么高尚的理由,爱就是个屁,你懂吗”
夏橙站在路灯的阴影处,看着她姐姐悲伤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凌乱痛苦地如同被撕扯过。
她走过去抱住了夏夜,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哭了起来。
“我想你,真的。我想你们所有人。我很爱你们,我知道我会让你们伤心,我想到你们伤心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也许我帮不了他什么,可是我就是想在他身边,哪怕他嘴里不承认,但我知道他也是需要我的。”
可夏夜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妹妹的这番告白,她在情感上似乎是能够理解夏橙的,可理智的那一面却拒绝再一次去面对失去夏橙的可能。
她没说任何话,只是抱着夏橙,这是在重逢之后她们第一次这样紧密地靠在一起。
“和我们回去。”俞知闲突然说道,他看起来非常的可靠而温暖,让人不自觉会去相信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我们会有别的办法,让你再见到他的,以一种安全的方式。”
他顿了顿,向夏橙伸出了手。“但是别让你姐姐他们再一次崩溃了,算是我求你。”
第47章 破土
阿布达首都的五星级酒店,就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城市的五星级酒店一样,干净,冷硬,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夏夜裹着丝质床单转了个身,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这段艰难的旅程终于划上了句点,当她躺在酒店覆盖着高级床单的大床上时,每一寸肌肉都因为这猝然的放松而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睛安然入睡,可她的神经却无法依从大脑的指令,依旧不停地跳动着。
小屋中的一幕一幕总在她闭上双眼时跃出脑海,她反复想着她叩响扳机的那一刻,反复想着那个男人面朝下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这两个画面翻来覆去地从脑中划过,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反复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她突然感到无比心慌,害怕睁眼的时候那个男人会满脸血污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想到那个人死了,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俞知闲没有出现,那她就死了。
她想到了俞知闲,他与她不过一墙之隔,这种唾手可得的距离让她有些奇怪地不安起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听他呼吸入睡的日子,那让她觉得又烦恼又安全。
可现在,到了这样宁静安全的环境里,她却无法入睡,她知道自己会这样辗转反侧一整夜,于是她放弃了,打开床头的灯,翻身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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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知闲艰难地洗了个澡,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大学生一样,将所有的脏衣服都丢在了浴缸里。
他肩膀上的伤没有好多少,总在他妄图做些什么的时候猛地来那么一下子,让他直冒冷汗,他曾以为自己是个硬汉,但现在才意识到,疼痛这种事情,任谁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酒店的服务人员敲门送进来了医生开好的药,俞知闲说了声谢谢,顺手给了张十美元当小费。
他走进洗手间接了杯清水准备吃药,但门外又一次传来了敲门声。
他哀叹了一声放下水杯,以为是服务员忘记了什么,他叫了一声来了,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夏夜。
她穿着不怎么诱人的白色背心和一条蓝色的短裤站在门口,用不安的眼神望着他的脸,然后是他赤|裸着的上半身。
“你还没睡。”她站在门口,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为什么不睡?”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可笑的问题,简直没有什么道理。但俞知闲知道,她并不是为了来质问他为何还不睡而来的。
“我没办法入睡。”
“因为害怕?”夏夜抬头看着他,褐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激烈而不安的光芒。
“不是害怕。”俞知闲说,他有别的理由,一些他不愿意开口说出来让夏夜知道的理由,“但是你害怕了。”
“是的是的,我老是想那个人的脸。”夏夜低下头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我以为我会记住他的后脑勺,但到底我还是记住了他的脸,他的脸他的后脑勺,有什么区别呢?”
俞知闲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拥抱夏夜,他以为她是因为胆怯而来找他的,可那女人突然挡住了他的手臂。
“先等一下。”她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道,那声音与她眼神中跳动的激烈背道而驰。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吗?”她的手抓住了俞知闲的手臂,不自觉间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里,“如果你要阻止,就现在阻止我,否则就别再说话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从她敲门,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的。但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显得软弱迟疑。
他是个行动派,不是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他伸出手搂住夏夜的脖子,拉过来就亲吻起来,当他的嘴唇轻蹭着她的嘴想让她张开时,她毫不犹豫地就屈服了,她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尖在她的嘴里探索。
俞知闲带着她走进了房间,即便是这样,嘴唇也丝毫没有离开她片刻。
他光着的脚在地摊上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带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夏夜不小心压在了俞知闲的受伤的肩膀上,令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紧张地撑起自己,但俞知闲又一次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口,那只健康的手臂滑倒了夏夜的腰上,而她的胳膊绕住了他的脖子。他把她紧紧搂着,她也紧紧贴着他,两人完全融化在一起。
他的嘴从她的嘴上挪开,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他的手指饶进了她的秀发,每个动作间都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气息。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却一直犹豫着没有做的事。在他们清醒的时候,有太多念头,那些念头大多无关于爱甚至无关于欲望,而是关于道德,名声,麻烦,怎么收场这些看起来琐碎而世俗的事情。
他知道,夏夜也同样被这些困扰着。此时此刻,那些世俗的琐碎依旧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脑子里,可他们有了借口,恐惧成了他们的借口,用欲望来缓解恐惧成了一种说得通的论调。
他看见夏夜毫不羞涩地迎着他的目光,用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
“你不会问我是不是爱你的,对吗?”她问他。
俞知闲的目光锁住了她,他的身体是热情的,可眼神却有些凉了下来。
“所以这只是一次情绪上身体上的发 |泄?”他反问道。
夏夜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简单,她明白她在惹麻烦,可她真的需要他,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着这个男人。
“吻我吧。”她说,“别再问别的问题了。”
他又一次吻住了她的嘴唇,热烈而充满饥渴,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脱掉了她的背心,在夜灯下露出了赤|裸的上身。无论她有多坚决,这始终让她产生了一丝羞怯,她庆幸着屋里的黑暗遮掩了她脸上和身上的皮肤不自觉泛起的红晕。她知道自己会惹麻烦,但是她不后悔将要到来的后果。因为俞知闲也同样渴望着他,那像是一记强烈的催化剂,引爆了深藏于她心中的欲念。
“我需要你。”她在他耳边低语,满含着情|欲和情感,而他迅速响应着她,他们缠绕在一起,像是大灾难后的两个幸存者那样紧紧缠在一起,就好像他们的生存必须倚赖对方的永不分离,对方就是自己活下来的基本条件。
他们脱光了彼此身上的衣服,探索着彼此最隐|秘的地带。说不出是谁先行动的,也可能是同时,在最初一刻占有的欢愉后,俞知闲继续探索着,就像是要抵达她的灵魂深处。
夏夜咬着嘴唇呻吟起来,向后仰着头。俞知闲随心所欲地吻着她,那些爱|抚都成了多余的,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激|情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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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赤|裸着身体躺在床单下,夏夜靠在俞知闲的身边,身体的曲线沿合着他的手臂。如果可能,她真希望他能够搂住她,让她能够在他怀中静静地待着。
时间刚过午夜,还有六七个钟头,太阳才会重新升起。她有种错觉,就像是处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她真实生活完全隔绝的另一个世界里,她可以对她的生活做出另一番安排而不必在乎她已经犯下的错误,她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被保护起来,可这个世界是短暂的,只剩下了几个小时而已。就在一天前,她恨极了这个世界,可现在,她却竭力想要放慢步调,避免阳光升起之后一切烟消云散的失落。
她挪动了一下,只是离开了几寸,便感觉到俞知闲的体温所带给她的温暖在渐渐消失。
她觉得她应该离开了,可她眷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眷恋着他带给她的那种安全感,那种他只有她,而她可以依靠着他的那种感觉。
他发现了她的离开,又一次将她拉了回来。
“我应该抱抱你的,可是不行。真有点扫兴。”他用一种不怎么自然的轻松语气说着,时不时会用手掌去揉搓她的下巴。
夏夜在他身边仰起头看着他的下巴。
“你干嘛老是搓它?”她问。
“因为痒痒。”
“痒?”
“胡子,胡子正好长到了发痒的阶段。”
“为什么不剃了?”
俞知闲半抬起他不怎么听使唤的胳膊,有些无奈。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把他们处理掉。”
她笑着爬起来,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一次性剃刀,和一块肥皂。
“过来坐下。”
她命令道,随即看见俞知闲笑了起来,她的心差点融化在了他的这一笑中,但她随即冷静下来,害怕自己会再一次扑进他的怀里和他做|爱。
俞知闲用床单裹住了下半身,坐进了一张椅子里。他看见夏夜用热水打湿了一块小毛巾,随后盖在了他的下半张脸上。
她拿起香皂不停地揉搓着,直到手上沾满了香皂泡沫。香皂泡沫像奶油般洁白丰富,堆满了她的手掌。
“准备好了吗?”她站到他身后问道。
俞知闲慢慢揭下毛巾,夏夜慢慢抬起双手伸到他的脸上,从她站的这个位置向他望去,他的面孔显得有些陌生,但依旧是她此时此刻所向往的。
在她的手掌触碰到他的面颊的那一刻,他明显地紧张起来。于是她没有动,只是把手轻轻地,静静地贴在他的脸颊上。
“这不是个好主意。”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强迫她停了下来,随后他偏过头,用嘴唇轻轻吻起了她的每一个指尖。
“为什么?”他突然问道,随后又一次重复道,“为什么?”
她思考着,眼神在他头顶游移,最后停在了那个浅浅的发旋上。
“我一直在想夏橙的话,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找到了一个让我毫不犹豫爱上他,那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走遍整个平原我也要找到他的男人。”
“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
她以为那是讥讽,可是他不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严肃。
“我不知道。”她自嘲地笑了,“你以前说爱情应该是轻松的,轻松地爱上一个人,毫不困难地决定要为他做一切。可我似乎永远在争风吃醋,那对我来说似乎是场战争,游戏?一个必须有胜负,输赢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
“所以呢?”
她停了一下,暂时沉默着,而俞知闲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仰起头看着她,目光始终是冷静而清澈的。
第48章 归家
“因为何汉川没有来,所以你对原本的一切产生了疑虑?”
那几乎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猛然地将夏夜从这个世界拽了出来。
“我对什么都产生了怀疑。”原本湿润的肥皂泡渐渐地干涩起来,吸吮在了她的皮肤上,就像她现在的心情,紧绷难受,“我曾经可以毫无顾忌地指责他在行事上的不果断,但现在,我无论从情感上还是身体上都背叛了他,我彻头彻尾成了这段感情里的背叛者。”
“真抱歉,害得你不能再站在道德高地上俯视一切了。”俞知闲站起来,丢掉了他的遮羞的被单,重新走进了浴室里,“我倒是情愿你把情感上这三个字去掉,单纯身体上的背叛也许会比较好让人接受。”
他的猝然离开,让夏夜无论手指还是心,都突然空了起来,她追进了浴室,看见俞知闲打开水龙头用单手撩起冷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