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个时间点正好,应许那时候应该把j省矿务处理得差不多了,韩千重希望,能借这次的招待会,把应家的负面新闻都清除。
忙碌的间隙,韩千重抽空去逛了一次街。
以前他都埋首工作,外出的次数不多,更别提逛街了。
站在繁华的商业中心,四处都是五光十色的广告,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应许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买什么生日礼物。
首饰?衣服?还是皮包?
首饰璀璨,衣服时尚,皮包奢华,韩千重逛了一家又一家,却总觉得那些东西总是少了点什么。
逛了将近两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他忍不住颓然靠在柱子上,默默地看着四周的路人,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灵感。
商场的边门旁有一丛丛绿色,一个女孩穿着围兜拿着水壶在绿色中浇水。
韩千重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大步走了过去。
精巧的木架上摆着一盆盆的多肉植物,旁边是各种花卉,看起来绿意葱茏,争妍斗艳。
“先生,带一盆回家吧,”女孩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很好养又漂亮,只要一周浇一次水就可以了。”
韩千重一盆盆看了过去,可惜,没找到和从前那盆一模一样的。
也是,那是香格酒店的一个情人节diy活动,除非去找解磊和那个聂天然,不然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
韩千重有点失望。
“先生你看,这盆蟹爪兰很热闹,还有这盆虹之玉,很饱满……”女孩殷勤地介绍着。
“有没有……宝……宝石花?”韩千重想了好一会儿记起了名字。
“这个就是!”女孩指了指货架顶上的一排,韩千重一看,怪不得他没认出来,那花瓣一重一重的,饱满而发亮,上面还开着小花,和从前应许养的那盆营养不良的,简直不是一个种族了。
韩千重在那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挑了两朵稍稍单薄一点的重新种在一起,忍受了那女孩从殷勤到嫌弃的表情,终于搞定了一盆。
挑完了包装,亲手在装花盆的透明盒子上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韩千重捧着它到了香格大酒店。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恋人都那么期盼礼物,不管是送还是收。
小小的一份东西,满含着的是心中满满的情意。
幻想着爱人收到礼物时那粲然一笑的表情。
而在期间的等待是多么美妙,带着甜蜜,带着希冀,那种小心翼翼却又略带雀跃的感觉。
可是,越往里走,韩千重的脚步越是沉重。
他满怀的甜蜜和期待,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他想起家里那满抽屉的礼物,每一件,都可以看到应许曾经的甜蜜和期待。
最后却被他残忍击碎,一地灰烬。
那一抽屉礼物,都是他收了以后随手丢进去的,再也没有见天日的机会。
他现在,就凭这么一盆小小的石莲花,就想取得谅解吗?
他在电梯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旁边的服务生一直盯着他,显然在怀疑他别有所图。
韩千重只好在大堂里坐了下来,给应许发了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我在大堂,一起吃晚饭好吗?
短信发出后,手机好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韩千重在大堂里如坐针毡,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忍不住准备上去敲门。
应许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毛衣,纤长瘦削的身材看起来不盈一握。
韩千重几近贪婪地看着她,直到她匆匆走过这才惊醒过来,追了过去。
“应许,”他急促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去哪里?”
应许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回答:“出去吃饭,寄白和石头在等我。”
“我……能一起去吗?”韩千重觉得有些羞耻,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出口来。
应许侧身看着他,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不能,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生日祝福。”
韩千重呆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许的身影飘然远去,不见踪影。
好半晌,他才重新振作了起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前台,留下了应许的房间号和手机,最后给应许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希望以后能陪你过每个生日。
礼物放在前台,希望你能喜欢。
一如既往,短信石沉大海。
消沉退缩,从来都不是韩千重的个性。
他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
韩千重坚定地这样认为。
以前从来不看财经和娱乐新闻的韩千重,破天荒地开始每天关注起这些新闻来。
关于应许和应家的新闻几乎没有消停过,往往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解磊因为应许悔婚的假消息被解家压得差不多了以后,又有报刊大肆报道了应家在h市投资的项目撤资,g市的一个商业地产烂尾被供应商追债,股票已经封盘两个月,最严重的是j省矿难导致的事故因为群龙无首,赔偿一直没有进展。
可以想象,应许既要维持整个公司的日常运作,又要收拾以前父亲留下来的烂摊子,不知道有多焦头烂额。
把事务所的杂务处理得差不多了,韩千重带着刘川川直飞j省。
刘川川去了和j省临界的老家,而韩千重到了省府和那里的建交委接洽。
建交委主任姓田,是上半年从外地调过来的,j省一二把手相继落马后,当地的官员也有了一次大调动。
田主任对应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言谈间也不胜唏嘘。
“其实应……应伟杰真的挺冤枉的,那两人在这里上任时,应家的矿业已经收缩,应伟杰也就是协助调查,怎么就被吓得失踪了?”
韩千重心里一定,看起来高层的动荡和应家牵扯不大。
“应伟杰那女儿真厉害,这两天在这里处理矿难,”田主任赞叹说,“怎么就让一个女孩子出来挑这种大梁,他家的男人都没了?”
韩千重的脸上顿时烫了起来,这话好像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这一顿晚饭,韩千重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敲定了第二天记者招待会的一些相关事宜,他就告辞回酒店了。
助理小张回来了,打听到了应许一行人的行踪,也带来了一些关于应许的消息。
据说前阵子相关的矿场都关了,准备破产清算,按照法律程序,冻结账户赔偿,不过这样家属拿不到几个钱,都在保障局门口堵着闹。
原本应许没必要来,矿场虽然是应家的产业,但都是独立核算的,破产清算从法理上说都是站得住脚的,但应许还是赶来和家属协商,按照法律规定进行赔偿,听说已经谈妥了两家。
韩千重把矿场的地址都问清楚了,准备明天开完招待会就赶过去。
记者招待会举行的挺隆重,j省各大纸媒、网媒都来了。
田主任简要介绍了科技馆项目,展望了一下j省的科教未来。
副主任介绍了一下设计师韩千重,重点介绍了他设计的地标建筑和他获得国际奖项。
接下来,话筒便交给了韩千重。
其实,韩千重一夜没睡,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想了很多。
从他和应许的初相识想起,一直想到了他刚成为事务所合伙人的那一刻。
这六年来,他一叶障目,沉浸在被金钱羞辱的臆想中,放任自己无谓的自尊伤害着应许。
可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应许,怎么可能会有他的今天?
他可能会因为韩培云的病情辍学。
可能韩培云不治身亡,他成为孤儿孑然一身。
可能会找一份足以裹腹的工作,碌碌一生。
可能会无人赏识,郁郁不得志。
……
“科 技馆的重建,是一项社会责任,”他的脸色肃然,语声沉稳,“有个人曾经用她的亲身行动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责任去回馈社会,是她对我的资助和提携,我才有了 今天,我很愿意为j省的科教出一份绵薄之力,这项设计,我将免收设计费,回馈我曾经的捐助人,回馈社会。并且,我邀请到美术界的新秀、李云齐新人奖的获得 者刘川川小姐,为科技馆免费制作一幅大型壁画。她也是由此人资助和提携,从贫困的大山中走出来成才。”
说着,他朝下面一伸手,刘川川从下面走到了台上,向媒体鞠躬示意。
一群孩子在下面欢呼了起来,那是刘川川从老家带出来的。
那时候应许把捐助的善款交给一个基金会打理,在刘川川的老家两省交界处造了许多小学。
媒体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孩子身上。
旁边还有几个成年人,冲着韩千重挥了挥手。
那是应许在边远山区捐助的医疗机构负责人,还有各个在自然灾害中受捐的慈善机构负责人和其他捐助的受益人。
韩千重很庆幸,他和应许在一起的这六年,只要他愿意,应许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他。
可能因为他自幼出身贫寒,所以对应许做慈善下意识比较关注。
他知道这六年来,应许捐了很多善款,而且,和很多有钱人沽名钓誉不一样,她捐助的都是一些实在的事情,不是巨款却很多都身体力行,亲自过问,就好像刘川川。
应许还有个怪癖,很多富人都是用公司的名义捐款,善款可以抵扣税金,而应许的捐款却从来没有通过公司,全部都是私人的名义。
他在家里找到了一部分应许募捐的收据,甚至在其中发现应许还曾经捐助过一个因火重建的寺庙古迹。
令人高兴的是,当他联系到他们时,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拒绝为应许出力的。
“我和他们,都是受益于一个人,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回馈社会,造福社会,也感谢田主任能让我和他们一起了了这桩心愿。”
田主任很高兴,握着韩千重的手:“谢谢,谢谢,还要请问那个人是谁?令人敬佩啊,我们也要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