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福伯将门关上,“扑通”一声就跪在给耿鹏举“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大响头。
“哎,福伯,你这是干什么?”耿鹏举连忙伸手去扶福伯。
福伯也没扭捏,顺着耿鹏举的手便站了起来,他红了眼眶看着耿鹏举说道:“世子,小的替我们家九爷谢谢您了!”
耿鹏举摆手。
谢什么谢啊!
从小打到大的交情,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不过……耿鹏举想起牢里某个将坐牢坐得比逛万花楼还舒服的人,便牙疼!
大宣朝律,民告官,不管有理没理先打二十杀威棒!很多还没有开口,便死在了这二十大板上。因此,若不是那杀父夺妻之仇,极少有人会去告官。
更别提寿伯告的还是当朝二品大员!
若不是耿鹏举的提前周转,顺天府的那二十大棒下来,一把老骨头就交待在顺天府了,应了那句话,横的进去,竖的出来!
顺天府伊接了寿伯的状纸,也不开堂,让人把寿伯和那被重伤的青衣男子都给扔进了大牢!回头,揣了寿伯的状纸去找大理寺卿陈懋和刑部尚书冯挺。
寿伯一进大牢,耿鹏举安排的大夫便被狱卒引了进来,给他屁股上抹金疮药去了,而与寿伯一牢之隔的青衣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之前寿伯担心他死在路上,一路延医问药,现在进了顺天府大牢,便没人理他死活了,过不了几日,因为缺医少药,没好的伤口处竟然生起了蛆!只把他吓得哇哇大叫,只可惜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他!
如此又过了数天,眼见得伤口烂得见了骨头,死不得活不成时,有人来了!
“老老实实的把你受谁指使陷害叶羽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你就等着在这牢里烂成一陀腐肉!”
青衣人看着眼前穿一身月白锦衫,举手投足间温温润润如上好美玉的男子,一瞬间,难以相信,这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怎么?不愿意?”男子皱了好看的眉头看着青衣人。
青衣人霍然回神,想起自已脸被毁容,手也被废,这一生与仕途再也无望!顿时滔天的怒火一瞬而起,他狠狠的瞪了眼前的男子,咬牙道:“没有人指使我,根本就是叶……”
他的话嘎然而止。
锦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那只色彩艳丽的如指甲片大小的蚂蚁,唇角挑了抹笑,对青衣男子说道:“这种蚂蚁是我特意让人从海外找来的,听说,它最喜食人肉,而且是活人的肉,我还从来没试过。”
青衣男子看着男子白皙如玉的手掌间,那只正挥舞着触角,似是极度兴奋的蚂蚁,吓得身子瑟瑟的颤抖,上下牙齿磕得好似敲碗打碟般精彩!
“你……你想干什么?”
锦衣男子温文一笑,一手捏了掌心间那闻到血腥味正张牙舞爪的蚂蚁,一手撩了袍摆,半蹲下身子,目光与青衣男子平视着,轻声说道:“我想试试,它是真的吃人肉还是假的吃人肉啊!”
说着,便将手里的蚂蚁朝青衣男子脸上的伤口处放。
“不……不要……”青衣男子惊叫着扑向栅栏边,嘶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噗嗤”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
青衣男子喊声一顿,惊惧的朝身后微笑着朝他走来的锦衣男子看去,双手紧紧的攥着木制的栅栏,狰狞的脸上汗水和着腐烂发臭的汁液直往下淌。
“你说,你这么笨的人,还学人给人做幕僚,真的是污辱了幕僚这两个字!”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青衣男子惊恐的瞪着锦衣男子骨节分明的手,生怕下一个瞬间,它就会落在他身上!
很多时候,人不怕死,但是不一样的死法,却是叫人心生恐惧。
“真的不想说吗?”
锦衣男子唇角嚼了抹笑,再次朝青衣男子看去。
他越是笑得温润,却越是让人心生恐惧,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把手里的那只恶魔放出来!
“听说这种蚂蚁虽然小,但身子却很是坚硬,捏不死,踩不烂,好像说是拿火烧,拿水淹能弄死……”顿了顿,抬头,打量了眼牢房内,再次一笑,轻声说道:“可是怎么办,你这里没水也没火呢!”
没等青衣男子回过神来,他手一抖,说道:“去吧,去享用你的美食去吧!”
蚂蚁被他一抛,精准的落在青衣男子的身上,它停了一停,两只黑黑的触角抖了抖,下一刻,准确无误的朝男子的脸上爬去。
“走开,走开……”
青衣男子手忙脚乱的乱抓一气,几番落空,终于抓在手上后,他下死力的去捏,谁知道真的如锦衣男子所说,根本捏不死!他一惊之后不敢松手,便死死的将它攥在掌心。一边喘着粗气,盯着自已的手掌看。
“小心哦,小家伙很喜欢打洞的!”
声音才落,青衣男子便感觉掌心一痛,似是生生的被撕扯了一块肉一般,他吓得连忙松手,这才发现,那只小蚂蚁只露了个屁股在外面,正大口大口的吃着他掌心的肉!
那种好似刀尖割肉的痛,一下又一下,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说,也许,他到死的那一刻,都要感觉这种比凌迟还要漫长还要残忍的痛!
“我说……我说……是段大人,是段大人让我去的……那些信,是我仿照的……”
顺天府外。
一辆马车歇在巷子深处,赶车的人正半靠在车壁上看着顺天府门外的空地上,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一抬头,却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正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他连忙回头对车里喊了一声,“爷,小傅大人出来了!”
马车里闭着眼睛睡大觉的耿鹏举翻身便坐了起来,对赶车的小厮说道:“跟过去。”
“是,爷。”
傅文博一边与身侧的官员打着招呼,一边抬手示意自已的马车过来。
上了马车,觑了眼身后的黑漆平头马车,对车夫说道:“去食为天。”
“是,爷。”
车夫马鞭一甩,离了大街,拐进边上的一条小巷子。
跟在后面的耿鹏举不由便恼道:“这家伙,明知道我在后面,也不知道等等。”
“爷,要不,小的追上去?”
“不用了!”耿鹏举摆了手说道:“跟着他的马车走便是!”
“是,爷!”
半个时辰后。
耿鹏举抬头看了眼旗帜招展的食为天,正狐疑着傅文博怎的会来这里!地见傅文博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笑吟吟朝他看来。
不及多想,耿鹏举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几步上前,对傅文博说道:“你去顺天府做什么?”
“呃,那边有个犯人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傅文博淡淡道。
“犯人?”耿鹏举一脸犹疑的看向傅文博,“什么犯人?”
“就是之前那个从青州府过来的犯人,伤重不治死了。”傅文博说道。
“什么!”
耿鹏举顿时大惊失色,他日日盯在顺天府门外,就怕段远坤的余党来个杀人灭口,谁知道,还真就死了!
“怎么就死了?前两天不是还好端端的?不行,我找顺天府伊去,我要问问他这顺天府伊是怎么当的,怎的能让这么重要的犯人给死了!”说着,转身便要走!
“哎,都到这了,先吃饭吧,吃饱饭有力气了,打架方便!”傅文博不由分说的便攥住了耿鹏举的手,拽着他往食为天内走!
“还吃什么饭啊!”耿鹏举恨声说道:“爷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场,就这样让他死了……”
“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是大!”
傅文博才不管耿鹏举怎么想,连拉带扯的就将他扯进了食为天,直奔天字一号间。
“吃、吃、吃,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吃不……”
抬头看到雅间里的人时,耿鹏举的声音顿在了那。
下一瞬,回过神来的他,当即抱拳行礼。
“见过王爷。”
睿王爷摆了摆手,示意耿鹏举不必多礼,等耿鹏举站到一侧后,他则抬头看向傅文博,问道:“怎么样?都办妥了?”
“回王爷,办妥了。供状交给了顺天府府丞,他会妥善保管。”傅文博抱拳说道。
睿王爷点了点头,回头看耿鹏举,问道:“你怎么会和鹏举遇上?”
“臣也不知,出来就遇上了。”傅文博说道。
耿鹏举连忙上前,解释道:“回王爷的话,臣怕段远坤的余党会杀人灭口,便守在了顺天府门外,想着,不拘谁露面……”
“怎的,你还打算把人拦下来,揍一顿?”睿王爷拧了眉头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连忙摇头,“王爷冤枉啊,臣岂是那等鲁莽之人!臣是想着,往常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么!这会子,姓段的那外免孙子蹲天牢了,他们那群人肯定得有人想浑水摸鱼不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来了也好,本王这也正巧有事要说。”睿王爷打断耿鹏举的话。
耿鹏举立时闭了嘴,神态恭谨的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却是看向傅文博说道:“父皇的脉案你看过了,依你看来,父皇大概还有多久便能醒过来?”
“依臣之见,多则三日,少则一日,说不得今天夜里便要醒来!”傅文博说道。
睿王爷点头,“父皇醒过来,肯定会亲自过问段远坤这个案子,必竟是自已宠信了十几年的大臣,即便段大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怕父皇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耿鹏举听得一愣,不由失色道:“那怎么办?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是不把那兔孙子一举拿下,以后再想找机会就难了!”
睿王爷点头。
“没错,以后确实是难!不过……”
耿鹏举和傅文博齐齐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笑了笑,说道:“这事说起来,就不得不佩服叶羽的深谋远虑了!”
“王爷,您是说,凤翀他有安排?”耿鹏举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点头,“没错,凤翀安排了一举妙棋!”
“这话怎么说?”耿鹏举和傅文博齐齐失声说道。
睿王爷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茶,耿鹏举连忙抢了上前,“王爷,下臣来。”
拿杯子,倒茶,递茶,一气呵成。
睿王爷轻啜了口茶后,放了手里的茶盏,对耿鹏举说道:“你还记得翰林院的杜翰林吗?”
耿鹏举一脸犯难的看向睿王爷。
翰林院那么多人,他哪知道什么杜翰林,李翰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