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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庭审结束,法警押着邱小语走了,我跟同事一起往外走,他们堵在法院门口,一直冲着我叫嚣。
    我身边人数众多,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我跟同事充耳不闻,快步往外面停车场走去,在走到我的车子旁边时,旁边一台黑色的商务车的车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年轻男人被两个黑衣人扶了下来。他脸上白得跟死人似的,鼻子还插着吸氧管,身上也挂着一堆管子,连着的医护仪器在车后座。
    他伸出手跟我握手:“李律师,我谢谢你。”
    后面跟着的一堆欧家人,他们的律师眼都直了,在后面发疯了地喊:“谁让他出来的!”
    欧宝升站得摇摇晃晃的,随从拽着他,他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怪小语,李律师,你要是因为这个官司有什么麻烦事,你来找我。”
    他手掩住胸口心脏的位置,我看到衣服上有血渗出来。
    后面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慌里慌张地喊:“赶紧打电话回去通知人!将宝少爷送回医院去!”
    我赶紧点点头:“好的,谢谢欧少爷。”
    他站不住了,人软绵绵地往后倒。
    随扈七手八脚地将他塞进了豪华轿车里面。
    我松出了一口气,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车子还没开出车库,我的手机就响了。
    孟宏辉在那头兴冲冲地说:“小豫儿,老雷跟我汇报了,说一切顺利,你赶快来医院,阿爽早上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惊喜地叫了一声,差点踩错了油门,赶紧减速,道了一声恭喜。
    我靠在驾驶座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个早上冰火两重天煎熬过,真是不容易。
    我打电话给斯成。
    他没接,车子一路行驶,都快到医院,他才打回来给我:“老孟给我发短信了,顺利就好。”
    他声音有点低弱。
    我放柔声音说:“怎么了?”
    斯成说:“没事。”
    我看一眼表,快十二点了:“还是吃不下东西?”
    斯成嗯了一声。
    我着急了:“那怎么办?怎么样也要吃啊。”
    斯成出声安慰我:“别担心。”
    “你在哪里?”
    “办公室。”
    “你什么时候来看阿姐?”
    “明天,今天抽不出时间。”
    “那你早点下班,我一会儿过去看你。”
    “晚上有个应酬,回不去。”
    “那我晚上过去看看你?”
    “你搬过来住。”
    我刚刚打完仗,还没缓过气来:“斯成……”
    还没说话,他立即语气淡漠地说:“那就不要过来了,太晚了,我没力气送你回去。”
    语罢直接将电话挂断了,真是脾气够大。
    隔了一天是周末,我没去春漾里大道,斯成晚上得回家吃饭,我先过斯家大宅看艾米。
    那天下着冬天的细雨,我将车子开上小半山时,因为山道多弯,我还小心翼翼地开了半天,好不容易安全驶进了斯家的大宅,终于送了口气。
    结果我在院子前刚停好车,斯定中从屋里跑出来,笑嘻嘻上来拥抱我。
    我敏捷地躲开了:“什么时候回来了?”
    斯定中继续要拽住我:“提前回来过圣诞和新年假期。”
    我一跳到了离他三步之外,一个雨洼的小坑,溅出了几滴雨水。
    斯定中拥抱不成功,恼羞成怒地攻击我的车:“这么烂的车,你也好意思开进我家来?”
    我挺直了背骄傲地说:“我自己花钱买的车,关你什么事?”
    斯定中甩手走了:“还是这么小家子气的毛病,我大哥果然也搞不定你。”
    我追在他身后问他:“你脊椎上的伤这一年多没什么问题吧?”
    斯定中不高兴地说:“我这么大个人站你面前,你就关心我一根骨头?”
    我斗不过他了,只好闭了嘴,提礼物进屋子里去。
    斯爽顺产,已经出院了在娘家坐月子,她婆婆也在这里看孙子,孟宏辉休假了几天陪老婆孩子,家里热热闹闹的。
    斯太太挺高兴的。
    艾米又圆了,胖嘟嘟一圈,斯太太真的是很会养孩子,她一向跟我很亲近,迈着小肥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姨姨!”
    “乖宝宝!”我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亲个不停。
    我带着艾米在花园里玩了会儿,因为下雨,也只能在屋檐下看看花园,到了五点多,她困了,喝了奶粉睡着了。
    保姆将她送进婴儿房睡觉。
    因为下雨天色昏暗,大宅的灯光早早地打开了,我在花厅喝了杯茶,六点多斯太太出来了,先是负责斯爽月子营养餐的厨师进来问她菜式。
    斯太太交待完了,然后问:“大少回来没有?”
    谷叔躬身立在一旁:“司机交待了,今晚可能晚一点,让大家晚餐不用等。”
    斯太太想了一下:“还是等等吧。”
    结果一顿饭热了又热,斯爽的亲家在,也不好教人一直等,大约八点半过了,一家人都吃完了,在饭厅坐着吃点水果,左右无事,斯太太没有离席,大家便坐着聊一会儿天。
    我看到外面的佣人从廊下走出来,一分钟后,斯成的车终于驶进了中庭的盘运花道。
    我们坐在花厅的餐桌上,玻璃长窗外正好看到车缓缓驶进来,斯太太笑了一声:“可算回来了。”
    她站起来去厨房吩咐热汤。
    其他人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晚归,孟宏辉继续跟斯定中天南海北地神聊。
    只有我默默地望着长窗外,雨滴模糊了窗户,透过冬日扶疏的花木,那辆黑色的车子在廊下停稳了。
    邹瑞下了车,撑开黑色的大伞,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谷叔也撑着伞从台阶上步下,扶着他出来,遥遥的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一个灰色大衣,瘦削的身影。
    下一刻,我忽然倏地站了起来,只听到外面的佣人低低的一声:“成少爷!”
    我推开椅子,拔腿就往外面跑。
    孟宏辉和斯定中同时望了一眼,斯定中还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几乎是同时,两个男人跟我后面,一起往外冲了过去。
    我冲出饭厅,已经看到外面,冬日的寒风萧瑟,宽广的长廊屋檐下,斯成站起来没走了两步,人晕倒在了车前。
    邹瑞和谷叔正用力地支撑住他的身体。
    佣人纷纷从屋子里出来,我冲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喊了一声:“成哥哥?”
    没有回应,几缕雨丝飘落在他的脸上,他脸色惨白透青,已经失去了意识。
    听到外面的声响,孟宏辉的妈妈跟斯太太也跟着出来了,斯太太顿时急得都要哭出来:“这怎么回事?”
    孟宏辉大声地说:“定中,帮忙将他扶到屋子里,小豫儿,打电话叫医生!”
    斯成躺在一楼的房间里。
    这间房间毗邻老爷子生前的书房,以往都是老爷子在书房办公累了,便在这里歇一会儿,老爷子故去之后,斯太太派人重新收拾了一番,仍是十分舒适。
    佣人早已被遣散各自做事,屋里只有我,孟宏辉,斯定中和斯太太,谷叔守在外面,斯成躺在沙发上,我吩咐佣人先取来了一张毯子,将他盖住,他的脸上青白,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了。
    我摸他的脉搏,还是跟那晚一样,非常的细弱。
    因为厌食,他消瘦得非常的厉害。
    自从老爷子过世之后,斯太太的神经特别的脆弱,忍不住低声的啜泣。
    孟宏辉拉住我低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对他摇摇头,详细情况我也不敢说。
    家庭医生给他做身体检查时,斯成悠悠转醒。
    他恢复意识,望到我在身旁,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却先对我伸出手,我只好握住了他的手。
    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了?”
    我温柔地说:“晕了一下,你躺会儿,让医生检查一下。”
    斯成闭上眼,大约是晕眩得难受。
    局限于仪器设备,斯家的家庭医生陈医师也只是做了基本检查,只好先给他补液治疗。
    陈医生给他打静脉注射,不可避免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针孔,他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然后谨慎地说:“大少,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斯成恹恹地说:“没事。”
    斯太太自然也看到了,她抖抖索索地说:“大少,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就说让大宅派人跟过去服侍你,自己一个人住外面,身边没人照顾,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斯成终于耐起性子回了一句:“不要紧,可能就是太累没吃晚饭,没什么大事。”
    只是他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就开始虚喘。
    孟宏辉拍拍斯定中肩膀,斯定中扯着斯太太出去了。
    孟宏辉低声跟我说:“好好陪一会儿他。”
    他们出去了,孟宏辉还关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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