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南恨不得就此住在江宜室那儿。
是在这段日子里,在叶鹏举的帮忙周旋下,孙志仁得了个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官职。虽说是七品小官,做的也不过是巡城等事情,但到底是吃俸禄的人了,情形今非昔比。踏踏实实熬几年,总能再升迁至别的衙门。
因为此事,叶冰在孙家的地位更稳固了,过一两年再生个儿子,这一生也就不需愁什么了。
柳之南是从江宜室口中得知这些的,提起叶冰还是没好气,“以前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可祸根是她,你可不能忘了这个茬。”
江宜室忍不住笑,“还用你说?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心里有数就行了,面上别和冰儿闹得不快。”
“只要她不多事找到你这儿来,我怎么可能与她碰面。”
江宜室去裴府的时候,说笑时提了两句,“你这一个二妹、一个表妹,这一辈子怕是都相互看不顺眼。”
叶浔却笑道:“要是投缘才难办。”心里倒是并不担心两人会起冲突。五品以下的官员家眷,连给皇后问安的机会都没有。除非两个人刻意闹事,否则并无碰面的机会。
却没想到,这话说出去还没一刻钟,秦许和白管事就先后来给姑嫂两个报信:
柳之南和叶冰起了冲突,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两人就在柳之南开的香露铺子里。
“起因呢?”叶浔怎么也想不明白,秦许讲述之下,她才听出个梗概:
柳之南今日去了香露铺子查账,恰好叶冰出门买胭脂水粉首饰香露,两人就碰面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两个人吵了起来。碰上叶冰这个不怕事大的,竟命人去找孙志仁,谎称她在香露铺子里遇到了不法之徒。
孙志仁怎么可能想得到是妻子气头上胡来,当即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江宜室看向叶浔,扶额叹息:“冰儿……她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第117章
香露铺子里,柳之南面上气定神闲地喝茶,实则已是怒火中烧。
今日的事,真不是她挑起的事端。
柳之南知道今日江宜室要去叶浔那边,倒是有心跟去,却是最了解叶浔的性情,刻意重修旧好的话,反倒会惹得叶浔心烦,从而才没事找事,来铺子里合账。
正在铺子里间忙着,叶冰施施然进门来,好一番挑剔,说香露哪里就那么值钱了?分明是店大欺客。
柳之南听了就恼火不已,还是看在江宜室、叶浔的情面上不予理会。
却没想到,叶冰反倒得寸进尺,点名道姓地要她出去给个说法。柳之南这才知道,敢情闹了半天,叶冰就是知道她在店里才冲着她来的。
她已经忍让了,总不能躲在里面不见人吧?
一打照面,叶冰话锋不改,好几次指责她:“你这分明就是仗着家世门第抬高香露的价钱啊,这怎么行呢?”
柳之南没好气,道:“少数香露本来就是价比黄金,我只是随着别家定的价钱,你实在买不起的话就别买,只用熏香的人也不在少数。”
叶冰冷笑,“买得起与否是一回事,钱花得值不值又是一回事。我真是横竖看不上你这种赚黑心钱的人!”
“赚黑心钱的滋味我不知道,只知道赚辛苦钱的滋味。”柳之南斜睇叶冰一眼,“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自是看不上我们这等人了。”
“是啊,我出嫁前又没个那样周到的表姐,嫁的门第又不是侯门,怎么比得起你?”叶冰讽刺地一笑,“可在眼下,你表姐也不大理你了吧?听说淮安侯近日也不在宫里走动了?是奉命办差去了,还是不声不响就被关起来了?”
柳之南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侯爷去了何处也是你该过问的?一个巡城副指挥使的枕边人,有何资格与我说长道短?”
叶冰却是不恼,“要是换了我,夫君不在家中,少不得低眉顺目和气待人,你却正相反。唉,也难怪……先前你办出那桩事,我本就不该高看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越说越不好听,到后来,柳之南实在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气了,唤人把叶冰赶出去。
叶冰却道:“你敢将我赶出去,明日你这铺子就别想开张了!”
柳之南怒极反笑,“你认定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是么?可你孙家这样的地头蛇,便是有十个八个的,我也照样儿让你做小伏低!”她目光轻蔑地看住叶冰,“想仗着你夫君那个芝麻官压我?真真儿是可笑。你可要顾着脸面说到做到啊,不然,我可有一车难听的话等着你呢。”又故意挑衅,“景国公的孙女,敢不敢惹我这柳阁老的孙女?你那婆家就别提了,实在是不足挂齿。”
叶冰一度最爱与人攀比,之前为着孩子有所收敛,却不代表她的虚荣心已淡下去。柳之南是故意用这样的言辞激化事态的。
叶冰呢?真就上当了,当即命人去给孙志仁报信。
柳阁老的孙女又怎么了?她偏要惹!
只论门第,叶家、柳家其实是不相伯仲的,皇上对景国公、柳阁老的恩赏并重,但是叶冰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叶家在柳家面前,永远都是理亏的那一方。
不明所以的孙志仁赶过来明了事态之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气妻子是个惹事精,面上却不好流露出来。夫妻一体,总不能当着外人先和妻子掐起来。而且他并不知道叶家与柳家诸多纠葛,以为只是女人家的是非,从中调合一番也就过去了,却不想,事情根本没法子调合。叶冰请了他来,柳之南转头就请了柳文枫和柳文华两个兄长过来。
女人家的事很快变成了男子间的是非,没个说法是没完的。
江宜室和叶浔只能避嫌,冷眼旁观。
其实是根本没悬念的事情。
柳家人出头给柳之南撑腰,叶家凡事遇到柳家,别说没理,就算有理也要矮半截说是自家的错。这次叶冰是不知深浅自己往刀口上撞,叶家肯定要和江宜室叶浔一样避嫌。
闹来闹去,事情变成了柳家与孙家的嫌隙。
孙家兄弟二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依仗的权势,见势不好,立刻赔着笑给柳氏兄弟赔礼,并当即命人去醉仙楼定下一桌席面,请柳氏兄弟赴宴,接受他们正式赔罪。
柳氏兄弟见好就收,也就转过头来劝着柳之南别那么大的火气。
就这样,事情算是解决了。
只是叶冰还不认头,临走时上前去给柳之南行礼,站直身形,低语道:“我是真比不得你,遇到事情你有娘家人撑腰,我没有,只有婆家人帮衬。可就算是给你赔礼,我心里也很高兴——哪像一些个人,所谓的婆家,只得夫君一个,夫君不在家了,还能依仗谁呢?”又有意无意地瞥过柳之南纤细的腰肢,“还没怀胎?怪不得你先前会心浮气躁——原来是心里没底啊。再过三两年还不能开枝散叶的话,我要是淮安侯……哈哈!”
语必,扬脸笑着走人了。
柳之南硬是被噎得说不出话,赢了面子输了里子。她终于明白罗氏为何那般憎恶叶冰了。这样诛心的话,她是赶巧了惹得叶冰说了出来,罗氏以前可是时不时地就得听几句。
人们总说,不要计较小事上的得失,可真正让人火冒三丈的正是这样的口舌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