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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比如说,为什么女子嫁了人之后就只能囿于一方,除了伺候男人就是跟各色女人斗,不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又比如说……
    别比如了,光是前两条,他李放就没办法让她如愿。
    换作是裴简,说不定可以……
    这样想着,抽小人的手不自觉就停了下来。李放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如果唐小鱼成了他的表嫂,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自己是娶不了的,硬娶来说不定要跟唐小鱼由朋友变成仇敌。若要旁人来娶,还真不如他知根知底的裴表哥更令人放心。
    李放把手里剪得奇奇怪怪的小纸人揉巴揉巴扔了,下床趿了鞋就往外头跑。
    世子妃本来担心因为皇上指婚的旨意让家里这只小魔王发疯,没想到儿子只在房里窝了一个下午,拍了半天小人居然就想通了,一脸高兴的样子并不像作假,顿时放了心。
    连带着对唐小鱼的观感也改了。
    只要不是对自己儿子动不该有的心思,那姑娘也还是能入得了眼的。
    何况唐小鱼现在是公主了,马上又要嫁给外甥当媳妇,里外一家亲,世子妃对她的一点芥蒂自然不算什么,挥挥袖子就散了。
    世子妃兴致勃勃地跟世子商量着要给未来的外甥媳妇送点什么贺礼好。
    李放则是溜烟跑到了荣王老爷子的住处,帮着表哥去做通老爷子的思想工作。
    说真的,以裴简家里那么乱的境况,娶个世族豪门的姑娘未必就能周全。唐小鱼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心性开朗豁达却又不肯揉沙子。像她这样出身乡野之地的,没准就能跟裴简的继母对上,争土夺疆,解了裴简的后顾之忧呢。
    荣王只是骂了一声,你小子说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就把李放一巴掌拍到一边儿去了。
    就像太皇太后所说,你觉得再不相配也架不住人家小年青儿心里头喜欢。裴简这辈子过得本来就比旁人要苦,若一辈子要相对的伴侣还不能挑个自己喜欢的,那就如井底黄连了。
    玉城郡主是荣王的心肝宝贝,裴简就是心肝宝贝的心肝宝贝。
    荣王到底心疼外孙子,想把多年对女儿的愧疚都报在他的身上,事已至此,也没有后退的余地。老爷子只得绞尽了脑汁去想将来的事儿。
    以前没加小心,没能护住女儿,这回再护不住外孙媳妇,他也就没这老脸再活下去了。
    宗室勋贵这边也炸了锅了。
    皇帝认了个干妹妹没什么,赏封号也应当,但赏了封号就是宗室里的人,最起码要先与宗室通通气才是。为什么他们先前一点消息也没得着?原本是说要给太子当奉仪,现在突然拔高了一辈成了太子的姑姑,皇上您这不是戏弄人是什么?
    气咻咻的宗室们来找荣王这个宗人令抱怨,被荣王轻描淡写地给挡了回去。
    “唐小鱼于国有功,皇上体念万民,恩赐其宗室身份有何不可?此事是太皇太后力主,也知会过本王的。”太皇太后提的建议,皇帝下的诏书,荣王做的背书,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婉转提出来要当侧室的,直接被荣王爷抽了回去。
    你们也不长长脸,还是个宗室呢,就算家里头的女儿是庶出的也没有送给人当侧室的道理。你们不要脸,宗室里头也不能有这样不要脸的事发生。
    摆明了立场,本王的外孙尚了公主,别说送过来当侧夫人,就算当姨娘当通房丫头都没门儿。
    宫里指派了嬷嬷来韩府教授唐小鱼宫中礼仪。因选秀在即,皇上又说了因繁就简,所以公主的封礼并没有大搞,只是在奉天殿里,唐小鱼受封旨,接玉册,再换过公主袍服,再次大妆后由皇后领着去拜帝王宗祠,再回来给太皇太后磕了头,就算礼成了。
    唐小鱼这个公主除了一个亮闪闪的封号,其实实惠没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忘了还是故意,食邑禄米一概未定。未定就没钱拿,拿多拿少都是错。所以她这个丰城公主还是得吃自己的。
    至于公主府,就更没影了。
    反正她指婚给了镇南侯世子,将来要随驸马去滇南定居,京中再修公主府就太铺张浪费了。
    皇帝大笔一挥,丰城公主的豪宅也泡了汤,婚前继续住在韩家,婚后就去镇南侯府了。
    虚衔!皇帝就是给了唐小鱼一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衔!
    但也足够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皇帝不给公主安排房子,韩家却不能有多怠慢。只是唐小鱼一再坚持,继续住在荇翠馆里,不挪地方。常氏就将与荇翠馆相邻的三个院落全都清空出来,一个院子给宫里拨来的女官和嬷嬷们住,一个院子专门放宫里赐下的宝帐金册,另一个院子专拨给公主的护卫和侍从们住。
    一时间,京城内外,对选秀的关注度下降了一半,另一半的热情都放在这位异军突起,打了人措手不及的丰城公主身上了。
    街头巷尾议论正热烈时,镇南侯裴和带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踏入了京城的永安门。
    ☆、第119章
    说起这位镇南侯,也是个美丰仪的倜傥帅哥。否则当年他也不能让玉城郡主对他一见钟情,抛舍了老爹和繁华的京城,非要跟着这位表兄去湿热的南方当侯夫人。
    裴和今年三十九岁,正当壮年。修眉长目,直鼻秀颐,只在上唇蓄了须,穿着黑色绣四爪飞龙的御赐蟒服,腰围玉带,头顶金乌纱七梁冠,骑在一匹通体乌黑油亮的大马上,真个是顾盼生姿,风流潇洒,引无数少妇熟女为之掷果盈车。
    他身后是一辆上好的锦帏绘饰马车,车厢顶部饰有银兽头,四周垂下金银打成的缨络流苏,阳光照在上头流光溢采十分夺目。
    这是侯府车辂,里头坐着他的妻子,乌尔玛。还有他今年已经十岁的心爱幼子,裴笙。
    在车辂旁守卫的镇南侯府护卫中,离车架最近的六人皮肤黝黑,形貌有异,那是乌苗头人直接拨给女儿使用的乌苗人。
    裴和的车马行至安亭驿时,收到了皇帝的行令,知道了自己儿子亲事被定来的消息。他惊讶之余,心中十分愤怒。
    当年他娶了个宗室郡主回家当菩萨一样的供着,现在长子又被指了一个公主。李家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压在裴家的头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啊。
    这一路上,他派去打听这位以前从未听闻过的丰城公主的事,得来的消息让他的怒火更炽。
    不过是献了个在山上捡来的玉薯,些微小功能得晋公主封号?再怎么金装粉饰,也摆脱不了丰城公主原本低微的出身。
    他坐在马上,目光阴郁地看了看身边的马车。
    乌尔玛嫁给他已有近二十年,虽然镇南侯府上下都尊她一声夫人,但朝廷的封诰一天不下,她这个侯夫人就一天名不正,言不顺。连带着两个女儿和幼子也摆脱不了庶出的阴影。
    “侯爷。”
    车厢里传来女子略带异音的柔声呼唤,裴和面上的冷意消散,眉间也带上微不可查的柔软:“乌尔玛,可是累了?前头不远就是咱们在京城的家,你再忍一忍。”
    “嗯。”
    裴和身边的大管事早了半天出发来侯府送信,裴和的车马抵达之时,府里的管事和稍有头脸的下人婢役都在府门前迎着了。
    然后他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长子,裴简。
    身长玉立,如玉如松,一头泼墨一样的乌发束在金冠中,眉目清冷端丽,越长越像他的生母玉城郡主。
    裴和远远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裴简迎上前,与裴和见礼:“见过父亲。”
    裴和下了马,和颜悦色地托起他:“算起来,你我父子已有年余未见,你又长高了些。”
    裴简垂眸恭立,神情恭敬中却又带着明显的冷漠疏离。
    “来见见你母亲和弟妹们。”裴和走到车旁,亲自扶了妻子下车。
    乌尔玛与裴和同岁,看起来却只像个二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妇。能迷得镇南侯如痴如醉的女人自然有一副难得的相貌。乌尔玛没有穿戴侯夫人的服饰,却是按着苗人的装扮,一身苗疆银饰在她纤秾合度的身上随着她的行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跟在她身后的,是十八岁的长女裴伊和十五岁的次女裴俪,还有十岁大的幼子裴笙。
    裴简微一挑眉,上前对乌尔玛称了一声:“乌夫人。”
    这一声称呼让裴和与乌尔玛都是脸色一沉。
    在滇南他这样叫乌尔玛自然没什么不对,反正乌尔玛也不乐意听别人的孩子叫自己娘。但现在是在京城,论理自己是他的继母,是裴和的嫡妻,裴简一声“母亲”叫出来于情于理都相和。可是他只叫她乌夫人,也就是说在京里,他也不肯称她为母亲,不承认她的正室地位。
    可是当着街上这么多人的面,还有镇南侯府上上下下的仆役,裴侯爷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当场发作。
    毕竟乌尔玛的确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拿到侯夫人的一品诰封,裴简若是跟他较真,他也拿儿子没招,反而会落人口实。
    裴和强压了胸中的怒气,神情自若地将妻子和儿女们带进了侯府。
    乌尔玛领着孩子们去安置,裴和将裴简带到了书房,一年未见的父子俩总算有了单独叙话的机会。
    命下人关紧了房门,裴和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对裴简说:“你母亲远道而来,你便叫她一声又能怎样?为何要当着阖府的下人不给她脸面?”
    裴简摸着手指上的玉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儿子的母亲?她如今安葬在玉龙山麓呢。”
    “你!”
    裴简抬起眼看了裴和一眼,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如针一样刺在裴和的身上:“怎么,儿子说错了吗?儿子的母亲是荣亲王的嫡女,御封的玉城郡主,一品镇南侯夫人。”
    “混账!”裴和每次和长子说话,说不到三五句就要被儿子噎得发火,“那是你的继母,老子我三媒六证娶来的正妻,也是你的母亲!”
    “正 妻?”裴简冷笑了一声,“没有侯夫人的封诰,没有朝廷的承认,算得什么正妻?父亲,您是朝廷的一品侯,是玉城郡主的郡马,算得上是宗室,不是一般的百姓商 贾。祖父虽不在了,族中也人丁寥落,但天子还在,姑祖母还在,外祖父还在。未得他们点头,您抬回府里的也只是一个侍妾。父亲,这儿是天子脚下,不是您可以 恣意的滇南,有句话儿子当提醒您。在滇南,谁称她侯夫人都没事,但到了京城,您最好跟您手下的人都说一说,侯夫人这三个字还是换了乌夫人来叫,否则乱了规 矩仪制,被人抓到把柄可就糟了。”
    看着裴和五官抽搐的样子,裴简笑了起来:“说起来,外祖父还一直念着您。特别是‘侯夫人’这三个字可千万别落到他老人家耳朵里,老人家年纪越大火气越旺,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拿着棒子亲自上阵来。您纵然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只怕也不便还手相对吧。”
    裴和的脸立时发绿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还真就是这个发起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老丈人。
    荣王可不会管顾他的什么脸面,到时候带人来侯府上演个全武行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
    “儿子三日后就要离京,父亲还有什么交待的只管吩咐下来,儿子回去之后自会尽力去办。”裴简后退了半步,恭敬地对裴和行了一礼,“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子就先告辞,回去的行囊还需要收拾整理。”
    “等等!”裴和叫住裴简,“关于你的亲事,我在半路上已经听说了。”他虽然被长子顶了一肚子火气,但看着他转身要走,还是忍不住发话说,“那个乡下丫头配不上你。这事我自会去找姑母分说,请皇上改主意,你不需担心。”
    已经转身要走的裴简又转回身来,神情凝肃地看着父亲:“此乃皇上指婚,儿子尚主为驸马是天大的尊荣。儿子已经去宫中谢了恩典,姑祖母那里也去谢过恩了。钦天监正在排算婚期,儿子为此欢欣期待,何来担心?”
    裴和听了儿子的话,嘴张了张方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女子出身寒微,十岁之前还是个傻儿,如何能配得上你,配得上镇南侯府?若你是被胁迫,为父自然有法子帮你……”
    “父亲慎言。”裴简一摆手,“唐小鱼是皇上亲封的丰城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何来寒微之说?能尚丰城公主,儿子欢喜之极,还请父亲不要生事,带着弟妹在京中好好住着。”
    裴和气结,老子为你操心劳力,臭小子不说不领情还做出这样一副老子是来坏你事的表情。
    特马的,身带老李家的血脉果然跟他亲娘一样高傲倔强到惹人厌!
    裴简掸掸衣袖走了,留下裴和对着桌子运气。
    收拾好箱笼的乌尔玛夫人来到书房亲自请侯爷去梳洗用饭,正瞧见裴和满脸郁气,看着气得不行。
    “侯爷这是怎么了?”乌尔玛笑着偎过去,丰盈柔软抵在裴和的胳膊上,暧昧地蹭了两下,“来嘛,先去洗把脸,咱们一家子吃过饭好说话。”
    裴和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如花笑靥,满腔的怒火泄掉六七成,拉着乌尔玛柔滑细腻的手,裴侯爷似是自语又像是在给爱人承诺:“等明儿我进宫去见姑母,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的封诰给求了来。等孩子们的亲事一定下来,我就带你回滇南去。再不在此受这孽障的鸟气。”
    乌尔玛看着他,柔柔地说:“能跟侯爷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气,就算没有封诰,我也一点不在意。只是,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怕女儿们的亲事未必能如愿,这才是我日夜发愁的。”
    “莫忧心,一切有爷。”
    是夜,月朗星稀,唐小鱼被宫里的嬷嬷们操练了一天,人困马乏,正抱着锦被呼呼大睡,荇翠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框上传来石子撞击的声音。
    一下、二下、三下。
    唐小鱼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口中喊着:“碧桃,碧桃!”
    喊了两声也没听见睡在外间的碧桃应她。她披上小夹袄,趿了鞋下地,走到床后的窗前,见睡觉前紧闭的窗户开了一条缝,连忙伸手去关。
    结果拉一下,窗子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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