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都公主点头,收回了她的手,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有时候我觉得臻哥儿比我自个儿都重要,他也只有我一个母亲而已了。我若再招驸马,日后必然会有别的孩子,儿子,女儿。他的父族又是那样儿,我带上他去孔家……”平都公主脸上笑着,情绪却是惆怅的,道:“其实南安侯和我说过,他会对臻哥儿视如己出,如,那只是相似,不是一模一样,南安侯做不到的,把臻哥儿完完全全当做他的孩子,当然,当初连聂家那些人都没有把这个孩子真正放在心坎上,我也不能要求毫无血缘关系的别人,和我一样把臻哥儿放在心尖儿上。”
在夏语澹面前,平都公主以儿子为由,拒绝了南安侯的求婚。夏语澹即将为人母亲,是很能理解平都公主的心情,很多离异或是丧了配偶的父亲母亲,顾念着孩子,都不会轻易再婚的,所以夏语澹也不多加劝阻,就由着平都公主去了。
平都公主出了华滋轩,又得了皇后急召,嫡嫡亲孙女的婚嫁大事,皇后也两眼直盯着,听了平都公主为了儿子不愿意再招驸马的理由,摇头叹息,滚下泪来,道:“你为了恪尽母职,再失姻缘,他日臻哥儿长大了,懂事了,也会觉得是他亏欠了你。他一个公主之子,日后还能委屈了他不成,便是委屈也是有限的。”
比起亲孙女的幸福,曾外孙子和皇后又远了一辈,皇后要这样为平都公主着想,平都公主也表现了理解,安慰起皇后道:“这半年臻哥儿生了几场小病,虽然是小病吧,可是那声声咳嗽,每一下都咳得我心头一颤,他生病那些天,好几晚我都能梦见他小小一个人,脸上忽红忽白发烧的样子,便是我睡着了都不安稳,每次醒来都要披衣去看看他,看见他安然的睡在那里,心里紧着的那股子劲儿才松开了些。这般苦乐,是我甘愿的,皇祖母无需为我难过,也不必为我挂心。”
“可是我的平都呢,难道就要孤独一辈子了吗,日日枕畔凄凉。”皇后依然落泪不觉,紧紧抓住平都公主的手劝道:“似南安侯这样的,也难找出第二个了,而且那小子少年时就有些意思,只是那会子懵懵懂懂,倒是错过了十来年,现在兜兜转转,不是一场好姻缘吗?”
平都公主对皇后的后半截话无动于衷,脸上笑了,笑容有些复杂,心底的深处是愉悦,可是面对皇后就笑得有些尴尬了,道:“其实我的枕畔也不凄凉。”
儿子和成熟的男性不一样,平都公主在心理和生理上,也没有全部失去对男性的渴望,而且她公主的高贵身份,也让她无需苦苦压抑这份渴望。皇后正是看上不平都公主在她公主府里的那点事,既然平都公主自己揭下了那张纸,皇后也表态了,愤然道:“看一看德阳的丈夫,德阳的生母都不在妃嫔之列,她的丈夫靖平侯如何,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俊杰,出身世家又手握重权,你呢?你呢!你是我儿……”皇后及时刹住了嘴,隐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头,差一点把自己的指甲劈断了。
皇后心里是明白的,平都公主是她儿子,献怀太子唯一的后嗣。
☆、第二百零九章 野种
皇后提及我儿,那是在平都公主的脑海里,隐约留有记忆的父亲。平都公主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渡过心头的酸苦之意,又打起精神来安抚皇后,伸手拍上了皇后藏在衣袖下的手,平都公主是心思细巧的人,盛夏衣裳单薄,所以隔着衣袖平都公主清晰的感受到了皇后紧拽的拳头,以及在这个隐忍的动作背后,苦苦压抑的不甘。平都公主微垂下了双眸,出口换了一套更加理智的说辞,道:“我也不能和姑姑比,姑姑是帝王之女,我仅仅是储君之女。祖制帝王之女为公主,储君之女为郡主,□□皇帝有二十四个儿子,二十四个儿子生下了百八十个孙女,那些个孙女连郡主之位也不是人人都有。说起来我这公主之位,还是破例加封的。”
储君之女,天下所有的女儿最该依靠,也是最该靠得住的男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平都公主明白,历朝历代止步于储君,而登不了大位的储君,比从储君之位顺利登上大位的要多得多。那条路从来失败的多,成功的少,自己的父亲二十年前就有了结局,他是失败者。父亲失败的结局早已让平都公主失去了和德阳公主相较的心情。德阳公主夫妻恩爱,儿女绕膝且这些年德阳公主在诸宗室权贵之中处于领袖的位置,平都公主看在眼里并不羡慕,平都公主是真正做到了恬淡的人,所以还能开朗的劝着皇后道:“皇祖母也说了靖平侯是数一数二,那般的人便是以我公主的尊位,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我也不觉得靖平侯那万年寒冰似的脸和性情有多好来着,或许私下他对着姑姑不是这样的吧,但这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并不中意南安侯。”
平都公主是做到了与世无争,她企图以这样的心境感染皇后,可是在皇后的理解里,就成了不求上进。
皇后面对平都公主一副不求上进的态度深感痛惜,因为对平都公主现在的状态心痛而惋惜,就越发觉得平都公主现在的生活是不幸的,进而追究起了平都公主不幸的根源。从头开始算,平都公主不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她养在仁孝章皇后,就是以逝的太后身边。太后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养成什么样子,虽然最后凄凉收场吧,可是寿康大长公主,在她生前几十年,可是国之瑰宝,风光无限,那样恣意高傲的活了几十年,最后死了也值了,平都公主如何呢,被太后教养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总归在太后的心里,亲曾孙女,儿子唯一的后嗣,远远比不上,比不上……皇后心里被绞得喘不过起来,几十年隐忍惯了的性情,在这般喘不过气来的时刻,还能让表情表现得无风无雨,甚至连隐在衣袖下的紧紧拽成的拳头也松开了。
在太后心中,儿子唯一的后嗣还比不上皇上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野种!
那个野种窃居了她孙子的位置,却没有善待她唯一的孙女,之前任由她经历了一次不幸的婚姻,现在也不管她在公主府乱七八糟的生活。
其实平都公主第一次婚姻的不幸,和皇后信任的高恩侯府有莫大的关联,可是这样的关联在该分担后果的时候,被皇后自动忽略了。当不幸已经发生的时候,从别人身上找理由,才能让自己问心无愧。
这般种种因,造成了平都公主现在的果,皇后甚至不能提醒平都公主她现在遭受的,不公平的前半生,一个虚荣的公主,就这样沾沾自喜了?
“长于妇人之手。”皇后自嘲的说道,赵翊歆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皇后多次提出抚养赵翊歆的意思,都被皇上用这句话打发了,本来就没有血缘的关系,还不让她养一养,面对一个和自己儿子无一分相似的孙子,这样的孙子如何能慰藉皇后孤寂的灵魂。
皇后用另一种方式,说服起平都公主:“长于妇人之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那靖平侯两兄弟自幼父母双亡,如今都有大出息了,乃是他们自小得到了皇上照拂的缘故。你又看高恩侯夫妇的几个儿子,我娘家侄儿我也知道,空谈可以却无甚大材,侄儿媳妇虽然性情见识都还可以,可她终究是个女人,精力有限打理家务可以,面对儿子们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臻哥儿他是……”
皇后长叹了一声才继续道:“他是罪臣之后,将来他走的路注定要比别人艰难一些,别人做到七分便能得一句赞儿,他要做到十分才显得比别人强些,这些是你能教导他的吗?便是为了他日后的出息,你也应该物色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有这么一个人帮着你教导着……也别说放在心尖上的话儿,他是男孩子,我养过孩子我这些年才明白了从小摔摔打打的才能成材的道理,似你现在这般养着臻哥儿,未免溺爱了些。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要我说臻哥儿现在,也缺一个如父亲一般的角色。日后,南安侯虽然只是继父不是生父,但臻哥儿那生父根上就不好,原是庶枝出来的,金玉其外的那么一个人,倒远比不上南安侯二十出头便坐镇一方,臻哥儿看着这样的父亲也能学一两分本事。”
提及儿子一辈子的问题确实让平都公主发人深省,可是平都公主也没有忽略皇后在对聂臻殷切的期盼之外,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阴仄诡秘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让平都公主在盛夏之际,无端感受到了阴寒。平都公主深究着皇后,就对皇后的建议表现了迟疑。
皇后也只能说那么多了,毕竟再嫁这种事,让一个女人再去接受另外一个男人,不是轻易就能开启心扉接受的。
紫金华盖的四辔马车从宫门驶出,在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上缓缓而行,驾马的车夫在车门外恭敬的禀告道:“殿下,前方是南安侯的马车。”
“过去吧。”在还没有想明白之前,平都公主不会给南安侯机会。
“是!”车夫没有停留,和坐着南安侯的马车擦身而过,最终在公主府前停下,此时淅淅沙沙的下起了午后雷雨,眨眼间淅淅沙沙的雨水又变成了黄豆大一颗颗的雨珠砸下。平都公主略微凝视了雨幕,便踏着木屐走下了马车,几步路虽然有仆人执伞拖裙,一身簇新的宫裙还是沾上了一点点斜面打过来的雨水,平都公主在众人拱卫中走过一段一段弯曲的游廊,在经过东北角的花园驻足,皱眉凝望雨中的背影。
因为这场雷雨下得突然,这几日正要开花的两株昙花耐旱怕雨,在花期临近的时候被大雨这样瓢泼必然会影响盛开,所以花园中有一个花匠柴行乐站立在两株昙花之间,打开了两把用竹片为骨,黑牛皮为面的大伞,为两株昙花挡雨,两株昙花是免了这场暴雨的摧残,但是两把伞面汇聚成的雨水如帘幕般落下,刚刚好从柴行乐的头顶浇下,早已经把柴行乐浇得湿透。
为什么平都公主皱眉,因为湿透了的单薄青白色衣裳紧紧粘着柴行乐的身体,勾画出了他均匀修长的体态,那透湿的衣裳甚至遮不住他包裹在衣裳里头的蜜色肌肤,简直犹如*。
平都公主心情本来就糟糕,此刻眼神一厉,横扫了周围一圈的人,周围的仆人都是机警之辈,纷纷垂头,鸦雀无声的褪下。
柴行乐的双手像两条铁杵一样的伸张着,本来是纹丝不动的,在听到游廊这边的动静之后一下剧烈的晃动,又马上猛然停住,一张被雨水浇得冰冷的脸被羞耻和羞愧烧得赤红,在仆人褪下的同时,手腕在伞柄上翻转,柴行乐就面对了平都公主。
柴行乐是一个不满双十的少年,阔额浓眉,大眼琼鼻,方正的下巴让大半张过于英挺阳刚的脸又增添了淳厚。他赤红的脸面对高贵的公主,目光柔和又清澈无措,对视了几眼之后不舍的缓缓垂下了头,仿佛一个惨遭抛弃的可怜孩子。
盛夏的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平都公主和柴行乐的沉默中云散雨收。
平都公主从游廊上走下来,宫裙后摆拖曳至地,直接拖在了雨水里,柴行乐把伞放在地上,几步走到平都公主身后拾起她的裙摆弯腰托在手上。平都公主转身低头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有话对我说吗?”
柴行乐咬咬牙,手上拽着平都公主的裙摆,拧出了一线雨水,其实柴行乐的心就和这裙摆一样,拧扭了一下也在滴血,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陈述事实道:“公主殿下今天进宫,是去应允了南安侯的求婚……”
“啪!”重重一巴掌打在柴行乐的脸上。
平都公主的这一巴掌可没有留力气,打得柴行乐半张脸剧痛并且清晰的浮现了指印,但是柴行乐此刻却比置身在最旖旎的欢爱中更加快乐,他怀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之色抬头,眉间也情不自禁的浮上笑意再道:“两株昙花今夜亥时要开花了,殿下今夜要来赏花吗?”
平都公主转头看着两株还是花骨朵的昙花,视线又从昙花看到远方西苑景山的山顶。
在这样的场景中平都公主及时的想起了以前对赵翊歆说过的话: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第二百一十章 惊吓
夏语澹怀了一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到了八月底也没有不适的妊娠反应,除了每天戌时末刻加了一顿宵夜场。夏语澹十几年都过着食有定时,息有定时,特别规律的生活,所以这也算妊娠的一种反应。
“昨儿晚膳有一道麻油鸡做得不错,我吃着吃着把整只鸡都吃完了都吃撑了,到了那会儿也不觉得肚子饿就睡下了,睡了两个时辰是饿醒的,睁眼儿就要见到吃的。我也不是没有尝过饿的滋味,现在饿起来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了,以前饿了等下顿也没什么,现在饿起来像被人挠痒痒一样,一时一刻也等不得。”
现在夏语澹这里每两天请一次平安脉,夏语澹正和花姑说这两天的事,吃了多少东西,睡了几个时辰,甚至屋里用什么香摆什么花都会说清楚。
花姑耐心的听着,道:“这儿不是娘娘自个儿饿了想吃东西,是小殿下饿了要吃东西,他饿起来的滋味自然和娘娘饿起来的滋味不一样。”
“想来是这样,这两个月我每天多吃一餐,都是替他吃的。”夏语澹说着又疑惑起来:“我吃下去那么多东西又去哪里了?他可一点儿也没有长大,我现在的肚子还是平平的,今早称了体重,量了腰围,也是还没有变化。”
两世夏语澹第一次怀孩子,像是真正回到了孩提时代,什么都不懂做每一件以前做惯了的事,都要重新请教,就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更加健康些。
“四个月没有变化是正常的,有的女人在头几个月不仅不能长重,还会往下掉,瘦一大圈的,下个月娘娘的身体就会有变化了。”花姑坐在夏语澹身旁,倒是不急着请脉,而是和夏语澹聊天道:“娘娘见过冬天的田地,收了粮食整了地连棵草都不长,可是过了一冬时间到了,那草一天能长一寸,那个劲头也不都是春风吹出来的,冬天聚着肥力呢。”
“如此说来我的肚子就是一块田地了,现在要多攒点肥才是。”夏语澹笑道。
“正是!娘娘现在敞开了吃就是了。”花姑边说边摸上夏语澹的腕脉。
夏语澹自己挽着袖子,忽然问道:“花姑,你在宫里住得惯吗?”
从五月宣召花姑至今,花姑再没有离开过西苑,而且在夏语澹平安生产之前,她都不能离开了。隔天这个时辰她来把一次脉,其他时间她就是闲着,极闲极闲,以前她在瑞仁堂坐馆的时候,可是求医者无数,她看病都来不及。她本来就不是太医院编制里的人,破例任用,用得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大梁宫廷二十年没有诞下过孩子的,宫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年过六十的老皇上,一个二十岁的皇太孙,便是如此五年来皇太孙只有太孙妃一个女人,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孩子的意义,夏语澹自个儿自觉,这一年都不会溜达出宫了,其他地方,也是一点点儿都不敢大意。
花姑顿了一下,才道:“我老了,无家人无子嗣,但我这些年行医治病,把后面的钱都攒够了。我自己过日子,只按我心意走便是,而进宫来侍奉娘娘不是我的心意决定的。”
夏语澹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花姑大方的笑了一下,凝重道:“今年地方上不太平,之前南边大半年没下一滴雨,从南边过来的人说,干涸的地方裂出尺大的缝儿,可谓是赤地千里,大梁开国近百年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旱灾。有人说这天相和地上的人无关,可是不少人是相信天人感应的,天人感应说最开始的解释,只是说天能干预人事,可是渐变至今日,人的作为也能影响天意。谁来承担这份天相异常的罪过?”
“是皇上。”夏语澹替花姑说了她不方便说的两个字。
皇上是天子,人不能约束皇上,还有天可以约束皇上。现在的人认为天降灾异是上天对天子的谴责和警告,所以六月份的时候,有一个言官当朝谏言,上谏皇上下一份罪己诏,以平息天怒。至于罪己诏上的内容怎么写,皇上制定的政令,总有人想改一改,趁此机会或许能改一改。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皇上登基三十五年很少以言杀人,可是那一次当场就把那个言官拖出去砍了,还抄了他的家,这件事情太轰动夏语澹不知道都难。
花姑放开了些,接着大胆道:“皇家子嗣凋零,在世人看来也是上天对皇家的一种惩罚。这个时候娘娘身怀龙裔,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是上天对皇家的肯定,皇家代代有人,也无形中打退了前朝某些宵小之人的险恶用心。所以娘娘的孩子关系到江山社稷一点都不夸张,民妇是大梁子民,为了江山社稷尽我所能,尽一些绵薄之力是分内的事。”
“花姑大义,是我先前狭隘了。”夏语澹放下了对花姑的心理负担道。
“娘娘是体贴之人。”花姑能感觉到夏语澹对她的敬重,或许夏语澹自己不知道这份敬重的可贵,可是一国的太孙妃对一个普通的民妇,这样的敬重是很难得的。花姑为了这份敬重,也是甘愿闲在宫中的。花姑打量了四周,转而真心的笑道:“其实我也不得闲,宫里这么多女孩子。”
宫里嫔妃有采选的,其实宫女也是采选出来的,太宗时期的采选简单粗暴,太宗看得上眼的女人当嫔妃,看不上眼的中途删下来,就留在宫里当宫女使唤。所以大梁后宫所用的宫女,模样都是中人以上的水准,好些也配得上美人的称呼。这么多的美人,对于偏爱同性的花姑来说,是赏心悦目的。
“娘娘还不知道吧,宫里的姐妹们都排着队的找花大夫。”抱影凑趣道:“前几天依翠姐姐脸上长了几颗痘,花大夫给了依翠姐姐一块生姜,就把痘痘给擦掉了。生姜祛痘这法子我们早知道了,可是有法子不见得灵验,真就奇了怪了,花大夫给的生姜就那么灵验。”
花姑其实不姓花,花姑是她的道号,不过宫外头就有很多人叫花姑:花大夫。
夏语澹睨了抱影一眼,知道花大夫置于花姑是什么意思?起初这句话,就与和尚前面加一个花,是一个意思,不过后来花姑医术精进,德医双馨,这三个字才从骂人的话渐渐变成敬语。所以花姑也是一个很坎坷的女人,开始做大夫被人追打着骂是花大夫。不过夏语澹并不介意花姑的性取向,最多当她是个男性的妇科大夫。
要相信专业,在花姑的心里,只有需要她医术帮助的人,不分男女。
在夏语澹看向抱影的那一眼,花姑放在夏语澹腕脉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的缩了一下,然后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重新探脉。
“这两天我身体没事吧。”夏语澹只是例行询问一下,作为今天诊脉的结束语。
“娘娘无碍。”花姑虽然直言不讳,有些话还是要想清楚了再说,想清楚对谁说,出门就求见皇太孙去了。
花姑看着太孙妃的胎,她要求见皇太孙,一路畅通无阻,马上花姑就被带到了赵翊歆面前。
赵翊歆虽然没有说话,脸上却是绷得紧紧的,不管是夏语澹,还是孩子,赵翊歆不想他们有一点闪失。
花姑还有一分迟疑,不过九分的把握,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所以进来之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环顾了一圈,见屋子里只有赵翊歆一人,才郑重禀告道:“民妇今日给太孙妃诊脉的时候,似乎摸到了双脉,是……两个胎儿的脉象!”
说完这句话,花姑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一胎双生,可不是好事。在贫寒之家,孩子一个一个生都养不过来,两个同时出来,怎么养得活,养得好。在大富大贵之家,尤其是天子之家,也忌讳着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皇权至高无上,独一无二,那执掌皇权的人,他的脸也应该独一无二,要是有人长成了一模一样,相貌就是死罪。夏语澹要是生下两个女儿还好些,要是两个儿子?帽子戴着大一点,是天乱之相。历朝历代皇家可有一胎双生的?
同父同母,同一天可能相差前后脚的时间,在正常的情况下按照嫡长继承制,一人生而为君,一人生而为臣,都是嫡子,还一模一样,那一世为臣的会甘心吗?历来皇室中人,尤其皇子们,为了一把帝位的宝座斗争不断,有嫡子的先嫡子们斗一圈,没嫡子的一群庶子一通混战,隋文帝五个嫡子,唐太宗三个嫡子,周太|祖三个嫡子,就是本朝的仁宗皇帝,两个嫡子,当时的日子好过吗?
而且,十月怀胎生一个的,偏要孕育出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平均的体质也不如一个孩子来的硬朗,真是不如一个一个生的好。
赵翊歆也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种问题。一下子给你两个孩子,这份惊喜,真的是有点被惊吓到了,不过赵翊歆很快镇定下来,还算平静的问:“若是一男一女,这种机会有多大?”
花姑沉默了一下才道:“龙凤呈祥,龙凤一出都能和凶吉牵扯上,这种机会是很小很小的。我不敢妄言,只有一句俗话,百胎不见双生,千胎不显龙凤。如果应上了这句话,最多也只是十分之一的机会。”
花姑一路而来是希望过夏语澹生下一男一女,可是这种机会在花姑的认知的,真的是机会渺茫!
☆、第二百一十一章 难得
百胎不见双生,千胎不显龙凤。不是说一百个胎有一对是双胞胎,一千个胎有一对是龙凤胎,不见不显,那是在感叹双胞胎,双胞胎中的龙凤胎,都是极少遇见的。花姑现在是六十四岁,她活到这么大又是行医的,双男双女的双胞胎倒是见过几对,龙凤胎只有听说过,也没有亲眼见到过。而且花姑还知道,龙凤呈祥这个意头太好,以至于为了凑成这个好意头,有的家庭明明只生了一个男孩儿,却又从别的地方抱过来一个女孩儿,放在一起抚养,对外宣称是龙凤胎,以期待龙凤呈祥的寓意给家族带来好运。所以听说过的龙凤胎很有可能是参假的,要知根知底才算准数。
赵翊歆问机会有多大,谁回答的了这个问题。
赵翊歆也知道这个问题是为难了花姑,所以也不执意在这个问题上,转而问:“太孙妃知道此事了吗?”
“此事关系重大,民妇先来禀告殿下。”花姑回答。
赵翊歆眼神锐利的看着花姑道:“暂时瞒下,不可再和任何人提及,太孙妃,还有崇智殿那边的人,都不可说。”
皇上也关心着夏语澹的身孕,他虽然不会来看夏语澹,不会直接向照顾夏语澹的人询问,但会不时打发人过来关问夏语澹的情况,表达他对皇嗣的关怀之意,双胎这件事,就不要在那种场合直不楞登的说出来。
花姑谨慎,道:“就是民妇默不作声,胎儿健康的正常发育起来,娘娘早则下个月,迟则下下个月,自己也能感觉到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再往后肚子鼓起来,不用明言绝大部分双胞胎别人看也是看得出来。”
总之双胎之相,瞒是瞒不到最后的,花姑提醒赵翊歆,也是在为日后作了解释,她嘴巴严实,不会说出去的。
赵翊歆微微点了头,示意他听见了。听进去就好,花姑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赵翊歆真正冷静下来之后,就命十几个绝对值得信任的心腹,去访查各地户籍,双胞胎,双胞胎中的龙凤胎的记录。赵翊歆还不至于像花姑那么悲观,他自己就确切的知道两对龙凤胎,他的生母,夏语澹,都是龙凤胎中的凤身,或许祖上代代遗传,夏语澹就是那么幸运,生到了龙凤胎。
这一访查就是大半个月,不查赵翊歆还没有认知,一查赵翊歆才理解了那一天花姑如临大敌的过来是为哪般。
一个上县,往上一查五十年,双男双女,甚至是三男三女都出现了,一对真正的龙凤胎都见不到,要着眼整个州府,才知晓几对对。所以‘龙凤’这样至尊至贵的两个字,只要有人生出来了,就送他们这两个字,一对龙凤胎比见个祥瑞还稀罕。所以上一代一对龙凤胎,下一代又一对龙凤胎,赵翊歆还查不到这样的例子。
在这样的访查中,赵翊歆想通了一件事,其实执着于机会的大小没有意义,他和夏语澹的孩子,就算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于他自己而言,一模一样的孩子也是各不相同的,那是独一无二的孩子,机会只有一次,结果有三种。
夏语澹抬头挺胸,为了公正起见还闭上了眼睛,让赵翊歆小心的扶着自己走路,走几步就自己兴奋起来,闭上了眼睛就衬出夏语澹的睫毛特别的长,想睁开眼又不能睁开,颤抖的像蝴蝶的一双翅膀一样煽动,雀跃的问道:“还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