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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淮雨眉间蹙了蹙,“柳哥哥忘了,这是相国府的马车,该下车的是你。”
    “带他下车。”柳眉山对车外道了一声。
    车外立刻挤进来一人,抓着纪淮雨便拎下了马车。
    车帘一放,柳眉山便坐了下来,盯着那披风里的人问长风,“把她给我。”
    长风眉眼一挑,冷笑道:“我说你们这些人烦不烦?她活着时也没见你们这么看重她啊,现在人死了倒是一个两个的情深不舍起来。”
    “给我。”柳眉山心里愈发的慌,愈发的乱,他那样确定是九生,又那样不敢相信是九生,他慌极怕极,根本不愿听长风再说什么,伸手要去夺。
    长风抬手一掌挥在他的肩膀上,震得他撞在身后的车板上,一口鲜血涌在了唇齿之间。
    “不是你的就不要伸手。”长风冷若冰霜,“下车,别耽误我赶路,不然一掌打死你。”
    “五爷!”车外的柳府人要上车来拿长风。
    柳眉山挥手让他们退下,唇角殷红一点点透出来,“打死了我,谁来养活你们?”
    长风气血翻涌,手心发痒,却是真的不敢打死他,毕竟闻人越的兵马和他的道观都是靠柳眉山这个金主养活的。
    “你要带她去哪儿?”柳眉山问。
    “天高地阔,想去哪儿去哪儿。”长风实在不耐烦道:“你就放过她吧,就算我现在把她给你,她跟你回去也是一死,你就当她已经死了吧。”
    柳眉山忽然不讲话了,低头看着那披风之下散出来如丝的发,起身竟跳下了马车。
    他如此爽快让长风愣了愣,随即抱着九生钻出马车,抬手一挥将栓着马车和马的鞍绳挥断,解下一匹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柳眉山看着他上马而去,立即吩咐柳府人,“跟着他,不要太近不许跟丢!”转头盯着纪淮雨道:“我听说慧心出牢后纪家人不愿意留她在府中了?”
    纪淮雨脸色惨白。
    “那我来帮帮你。”柳眉山道:“苏伯去将慧心接到我府上好好的照料。”
    纪淮雨刚要张口,柳眉山先道:“你今日看到的听到的,最好只字不提,立刻忘记,不然我一定会好好照料你们的。”伸手抓住纪淮雨的肩膀将他扯到面前,一字字道:“还有,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接近九生。”
    松开他,柳眉山头也不回的吩咐苏伯道:“我要即刻离京,京中一切事务你暂且打理。”
    “五爷,您要是走了……王爷那里该如何交代?”苏伯忙问。
    柳眉山道:“告诉闻人越,我修道去了。”
    “这……这修什么道啊……”苏伯自觉太糊弄了。
    柳眉山冷冷道:“修的什么道他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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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当天中午就离了京,只带了两名随从和一些盘缠,直追而去。
    这一追就追了十五日,那个派去跟这儿长风的家丁将人跟丢了,之后他彻底断了九生的踪迹。
    他去了九生的故乡,苏府已换了主人,她曾住过的小宅如今只有她娘和那个叫月娘的小姑娘。
    她娘入冬就病了,月娘小小年纪已许了人家,是个死了老婆的庄稼汉,没有孩子,跟着她们住在小宅里,帮她照顾母亲。
    柳眉山没进去,只在门口问了两句。
    月娘神色淡淡的,小小年纪已憔悴的有了细细的皱眉,跟他说,“没回来过。”
    柳眉山不信,推门要进去,月娘拦住了他,“她不是攀上高枝进京享福了吗?还回来做什么?看看我们过的有多惨?”
    柳眉山像是没有听进去,一把推开院门就进了院子。
    院子变了个模样,她从前种的梅树,修的花花草草全部推平了,开出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
    回廊下晒着衣服,假山假石不知是卖了还的丢掉了。
    有个男人从九生住过的屋子里出来,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他上前去要进屋,那男人伸手抓住了他,“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身后的随侍忙上前,给了银子道:“我们少爷来找人,打扰一下。”
    那汉子得了银子便眉开眼笑的让了开,拉着月娘躲去了另一件屋子,低低道:“这人是傻子吗?话也不讲一句,直接给钱。”
    月娘在窗下看柳眉山进了屋子,他变了许多,从前见他,他锦衣黑发,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今日再见他险些没有认出来,满面的风霜,眉眼比那风雪还冷,明明样子没怎么变,但整个人都不像那时候的那个人了。
    老了许多,冷了许多,沉默寡言的吓人。
    然后,她忽然听到那屋子里当当啷啷的一阵响,忙掀了帘子出去看,只瞄到那人在屋子里掀翻了堆放在窗下美人榻上的锄头镰刀,一干的东西。
    顿时火气,进去道:“你找人就找人,别动我家里的东西!”
    柳眉山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眼冷的吓人,抬手将一只小锦袋丢在她脚边,“以后这间屋子不许住人,除了九生谁也不许进。”
    她捡起来是一袋黄灿灿的金子。
    “出去。”
    这金子足够她们一家三口吃喝不愁的过六七年,月娘捂着金子扭头便出了房门,回头去瞧时,只瞧见他轻轻抚摸那张美人榻,慢慢的坐下,将脸埋在掌心里不动了。
    却是听到极低极低的哽声。
    他哭了?
    他就在那间屋子里独自坐了两天,再出来后命人将房间收拾回九生原来住过的样子,上了锁。
    他两日来滴水未进,随侍看着他往外走,怕他随时都会倒下,却又不敢劝,只是道:“五爷,苏伯送信来了。”
    柳眉山接过,飞快的打开,一目十行,眉间忽然一松,果然没错,他记得闻人越曾问他要钱修过道观,那个道观叫青山观一定是长风的道观。
    苏伯果然打听出来了。
    他一刻都不耽搁,直接上马赶往那个道观。
    是在快到道观的青山镇被阻了去路。
    青山镇封了城门,不许进不许出,他被拦在城门口,守门的说是因为镇子里前几日来了个奇怪的女人,专挖人眼睛,害死了不少人,捕快拿不住她,县老爷连青山观的道长都请下山来了。
    莫名的柳眉山心头狂跳,一把抓住那守门的问:“奇怪的女人?那女人叫什么名字?请下来的道长叫什么名字?”
    守门的被他吓了一跳,呐呐道:“我……我不是太清楚……”
    柳眉山松开他便要往城里冲,守门的忙拦住他,他却先道:“那女人我认识,我有法子拿下她。”
    他被守门的带去见县太爷,每进一步心就乱一分,他像是生了重病一般,心跳剧烈,呼吸发沉。
    那守门的在絮絮叨叨的跟他讲那个奇怪的女人。
    他说,那个女人好像是青山观里的,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冲下山来见人就要挖了对方的眼睛,又会些邪门的妖术,已经害死了四个人,连青山观的真人都惊动了,亲自下山来拿她……
    还说了些什么柳眉山没听进去,只反反复复在脑子里重复着这几句话,手心里握出了一把冷汗……
    不要是九生,千万不要是九生……若真是九生,他一定杀了长风。
    ☆、第八十三章 八十三
    县太爷也姓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从衙门外脸色凝重的进来看着柳眉山问:“公子是?”
    “姓柳。”柳眉山心是焦的,不想多解释,直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现在何处?”
    守门的低低跟县太爷说了前因后果,县太爷望着柳眉山的眼色更重了,“公子有什么法子可以制服那害人的妖物?”
    柳眉山听到妖物两个字时眉头一蹙,他厌烦极了听人这么说,“我自有我的法子,县太爷只管带我去见那奇怪的女人。”
    县太爷狐疑的看他,“我看公子不像是练家子的,也不像是能降妖伏魔的,那妖物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公子还是不要托大冒险的好。”
    柳眉山拧着眉头道:“我既要去见,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县太爷不必担心我。”看县太爷还在犹豫,他又道:“县太爷请下山的真人可是叫长风?”
    县太爷一惊,“公子认识长风真人?”
    果然是他!
    柳眉山心里愈发的慌乱,点头道:“我和他非常非常的熟。”
    “那真人怎么没和公子一同来?”县太爷很是焦急,“这青山镇上下可都在等着真人救命啊!”
    柳眉山果断道:“就是真人先让我来看一看那女人,等他来了好直接处理。”
    “原来如此!”县太爷便喜开眉笑,忙上前道:“柳公子既是长风真人的朋友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女人现在在哪儿?”柳眉山又问。
    “现下她被围堵在赵家的宅子里了。”县太爷道:“她害死的四个人皆是赵家人,赵少爷带着府里人逃出来后我就派人将她堵在宅子里,只等真人来处置了她。”
    “带我去。”柳眉山快步往府外去。
    县太爷忙跟上去,带着柳眉山一路去了赵家。
    一路上将大致的情况跟柳眉山说明,这个女人是从青山观逃出来的,也不知为何冲进这赵家就要杀赵少爷赵清方,谁拦就挖了谁的眼睛要了谁的命,赵清方带着府里的人好容易才逃出来。
    柳眉山问他可只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县太爷道:“只听赵少爷说她叫阿九。”
    阿九……阿九……
    柳眉山胸口里发沉,脚步发虚,是怕的也是慌的。
    快到赵家就瞧见赵家门前火光点点,浓烟大作,一群衙役正在门口点火扇风,将那一股股白烟往宅子里扇。
    “这是又怎么了?”县太爷快步过去急问。
    一衙役道:“那妖怪差点冲出来,的亏了师爷让点火才逼退了那妖怪,她怕火也怕烟,这会儿不敢过来了。”
    县太爷刚要松口气,身后人便猛地推开他,冲上前去直将那些燃着的柴火踢到一边。
    “柳公子你这是……”县太爷还没待拉他,便见浓烟之中他埋头冲进了院子。
    “五爷!”跟着他的随从拦不住,只得也跟着进了去。
    这宅子里浓烟似雾气,呛得的柳眉山一阵闷咳,抬袖子掩住口鼻往里面走,“阿九?”
    寂静静的院子里无人应答。
    他走上烟雾弥漫的回廊,又喊了一声,“阿九!”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这像是一座死了的宅子,连回廊下的树木都枯着枝杈,在这白烟中宛若一只只从地下探出来的手。
    他呛出眼泪,埋头顺着回廊往里走,脚下忽然踩到一团绵软的物,低头在那白烟里看到一只青白的手,他忙松开脚急退半步,“阿九?”
    他弯下腰顺着那手往前看,是一张死白的脸,血洞洞没有眼珠子的眼眶,是个男的,不是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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