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圈住他脖颈,在耳垂处轻轻啃咬着,含混说道,“我家夫君雷厉风行,十分厉害……不过,要跟方家夫妇没有瓜葛的。”乔安嗯了一声,在她耳边道,“娘子果真觉得为夫……嗯,十分厉害吗?夜里也是……”
……
☆、第49章 死去活来
第二日早饭时,乔仁泽看着饭桌上简单的饭菜,一碗清粥两张烙饼两碟小菜,看一眼苏雅萍,苏雅萍忙道,“看着不够了些,老爷用吧,奴家饿着。”乔仁泽看一眼旁边候着的小丫头,小丫头忙道,“大奶奶吩咐下来,这月家中银子吃紧,主人们月例银减半,每餐饭菜也减半,老爷的那份在太太屋里。”
乔仁泽有些诧异,心想这麦穗果真大胆,竟敢来这样一套对付于他,站起身摆摆手,“雅萍吃吧,我到酒楼去。”刚出二门,乔安笑嘻嘻过来道,“爹,儿子请来几个人,正在客堂候着,爹过来见见?”乔仁泽自打乔安在白水村发誓入仕,对这儿子言听计从,跟着他进了客堂,那三位在昌都也是有些名头的,虽没生意来往,却也认识,乔仁泽笑呵呵打过招呼,吩咐上好茶。
这时麦穗走了进来,说是请众位移步,乔仁泽心中不悦,碍于客人在场,点一点头,几人进了库房,麦穗让看库的婆子拿下架子上的人参燕窝,一一摆在案上,请三位客人鉴别,这人参燕窝都是何等品级,市价大概多少银子。并笑说,“为免说我窜通,还请三位先生看后不要露出喜怒,互相不要说话,将结果写在纸上。”
乔仁泽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压下不耐等着,三位客人一一看过,低头在书案上写字,写完后交给麦穗,麦穗递给乔仁泽,那位行商看着乔仁泽脸色摇头道,“不想堂堂乔府,用的山参燕窝竟是这样的次品。”当铺掌柜也说,“是啊,虽大成色却差。”大厨说道,“有几支是泡过酒后又晒干上色的。”
麦穗拿过账本递给乔仁泽,“父亲请看,我们府上的进价。”乔仁泽一看,竟比三位客人说的市价高出一倍还多,不由勃然大怒,连说可恶,麦穗道,“父亲,非是我排斥异己,实在是方氏夫妇太不象话,这些日子我听到许多,虽不大敢相信,盘查库房之后才知属实。”一五一十将方氏夫妇的各种手段说出,乔仁泽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声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往外撵人的时候,方氏夫妇痛哭流涕哀求,只说是大半辈子在乔府服侍,被轰出去就没了活路,乔仁泽面现犹豫,想着不如让方成打扫马棚去,乔太太身旁四个婆子,如今就剩了方婆子,强撑着起身为她说情,麦穗却知道这样的人留不得,笑笑说道,“我听说,方家在旁边的太康县府有一个铺子,那里是方妈妈的娘家,另外,方家在乡下也有两处田产,比寻常人家富裕许多。”
方成一愣,不想这大奶奶如此厉害,竟连这些都查得清楚,忙扯了方婆子给乔老爷乔太太磕了头,转身逃一般走了,若再迟疑,被乔仁泽一怒之下送官,可就是覆顶之灾。乔仁泽没有说话,他的许多生意方成都知道,拿捏着他这个把柄,在他头顶悬一把剑,才能制得住他,少不得提拔别的可用之人来管家,至于内宅,他对麦穗道,“以后且用心管着吧。”
麦穗刚回屋,方妈妈进来笑道,“老爷派人送了银子回来。”麦穗点点头,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这些日子可累死我了,日后多仰仗方妈妈,我偷懒些。”方妈妈就笑,“太太屋里?”麦穗指指屋外,“肖妈妈本就是太太屋里的人,还让她回去吧。”
侧躺在榻上看着秀禾,“大爷呢?”秀禾笑道,“大爷在上房,给太太念佛经。”麦穗歪头想了想,他这些日子忧心母亲病情,又牵挂容十安危,虽没说,却知道他心中发急,再不喜这婆母,舍不得他忧心,该帮帮他才是。
又懒懒趴了一会儿,起身换了衣衫来到上房,进去时乔太太睡着了,乔安正在打扇,感觉一双手抚在肩头,抬头冲麦穗一笑,麦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着乔太太消瘦苍白的脸,身子去了丰腴,被子底下盖着薄片一般,暗自叹一口气握住了乔安的手,轻声说道,“待母亲醒了,我来劝劝?”乔安手搂在她腰间,“生我养我的娘,我自要尽孝,麦穗不必逆着自己心意。”麦穗摇头,“我没有逆着自己心意,平安顺心了,我才能顺心。”乔安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抱得很紧,麦穗窝在他怀中,“感动了?”乔安嗯了一声。
乔太太醒来,就见小夫妻在她床前相拥,闭了眼假作不知,待二人分开来,方咳嗽一声睁开眼,乔安起身说出去倒水,屋中只留麦穗,乔太太错开目光,好些日子没有与这儿媳妇单独面对,一时有些尴尬,麦穗唤一声母亲,双眸中含了笑意,乔太太一愣,“你不恨我?”麦穗摇头,“我想要去恨,可您是平安的母亲。”乔太太愣住,她一个小丫头,能有这样的胸襟?
麦穗笑道,“抛开我们那些仇怨不谈,母亲在我心里,是好强有能耐的,难道因为几个不太相干的人,就要葬送了自己?”乔太太摇头,“并非为着别人,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老爷一心一意待我,谁知皆是欺骗利用,我这一生,岂不是白忙了?越想心里越灰。”麦穗摇头,“母亲大半生积累,手中财富无数,膝下儿女成群,完全可以过随心所欲的日子,若因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一时置气生病再丢了性命,真正是不值。”
乔太太没想到这个她一心对付的儿媳妇会真心劝她,一把攥住麦穗的手,麦穗挣脱一下没睁开,乔太太攥得更紧,“这个家交给麦穗了,我只一心对付该对付的。”说着话双眸放出精光,咬牙心想,我若死了,倒遂了那些小人心意,我还要等着平安做官,看着平安儿女成群呢。不过一个苏雅萍一个何翠仙,我就成了这样,岂不是太没出息?
她因着一口气大病一场,又拼着一口气渐渐好转,硬生生从阎王爷手中拔出腿来,到五月底的时候,已能起身,每日清晨起来坐在庭院中晒太阳,脸色也红润了些,手中捧着乔安给她念过的佛经,心里转着各种主意,好起来后,怎么对付苏雅萍,怎么对付何翠仙,怎么对付乔仁泽,想到乔仁泽,狠狠咬住了牙。
这个老匹夫,她病得都快死了,他竟隔几日才来瞧瞧,也不与她多说话,有一日她闭目假寐,那老匹夫在门外低声对方婆子道,“瞧着情形,只怕时日无多,跟大奶奶商量着准备后事吧,上次病倒的时候棺材做好了,倒也省事。”竟是盼着她死吗?乔太太当时听了更加心灰,夜里曾挣扎着腰带绑了枕头,想要自缢,怎奈病重体弱力气不够,死也死不成,淌了半夜的眼泪。
想着这些,再抬头看看青天,用力吸气闻着空气中的花香,若不是麦穗劝我,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是啊,我要好好活着,不能遂了那些人的意,也不该为了一个老匹夫,就患得患失自伤自戕,想明白了,身子更加轻快,起身扶了小丫头的手,出了院子在府里踱步走动,苏雅萍送走乔仁泽一眼看到乔太太,不由吓了一跳,怎么?她又活了过来?
她是个贪图享受的,乔太太病着这些日子,她这日子说不上有多舒服,乔仁泽在家,她就哄着,乔仁泽不在家,她就好吃好喝的,用自做的百花膏保养容颜,跳自创的舞戏保持身段,哼唱些爱唱的小曲儿,或者从后门溜出去,作了男装打扮戴了帷帽四处游逛,扔银子一般花费个痛快,再悄悄回来。
更让她舒心的是,二姑爷许锦文奉岳父大人之命,隔三差五前来为她诊脉,她每次刻意穿戴素淡举止端庄,只在客堂见面,身后婆子小丫头跟着,说话规矩客气有礼,见面次数多了,才偶尔说些旁的,如家中爹娘可安?几个孩子?是儿是女?孩子们可都好,有时候上街的新鲜玩意儿也给孩子们带上两个,许锦文也不推辞。
苏雅萍只要瞧见他的笑容,心中就十分快意,并不急着怎样,想着乔仁泽不过五十多岁,身体又强健,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跑,换了几道手,这些人家还就乔家人少清净,准备安心在乔家呆上些年,反正自己也生不出孩子,只要怀不上,许二姑爷就得来诊脉,是以和这许二姑爷还有很多时光。
有时候她也会到保和堂对面酒楼靠窗坐着,要一壶茶几碟小菜,看着许锦文带着温煦的笑容为病人诊脉开方,看着他教小伙计辨识药材,看他拉开百子柜清点药品,一看就是大半日,心中无比满足。
这会儿看到乔太太好转,不由感慨舒心的日子太过短暂,转身避开乔太太,来到麦穗院子里,乔太太病体好转,乔仁泽经常不在家中,她得找一个靠山,如果可能,做同盟更好。
这时一个婆子匆忙而来,拎着一篮子红鸡蛋,几步越过她去,未进院门大声笑道,“给大奶奶报喜讯来了,三太太生了,诞下一位千金。”
麦穗此时歪在榻上,乔安正喂她吃桑葚,一边喂着一边笑道,“怎么如此厉害,几句话就将娘说动了,眼下一日比一日好了,明日我就动身赶赴京城。”麦穗噘了嘴,手臂缠绕上他肩头,“舍不得。”乔安拍着她后背,“我也舍不得啊,可气的是容十,竟不来封书信……”
正缠绵的时候,听到那婆子喊,两个人分开来怔怔对看,麦穗道,“何翠仙生了?不是说跟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乔安笑笑,“大概是三叔父派人来的,既生了,就准备一份厚礼,带两个人瞧瞧去。”
☆、第50章 丑婴孩
不想乔太太得信后,也说要去瞧瞧,麦穗心中惊讶,难不成大病一场想通了?终归是妯娌?乔太太想的是,我若不跟她来往,不到她面前去,日后怎么设法收拾她?
麦穗跟她商量准备些什么,乔太太却说,“麦穗拿主意吧,厚重些就是。”备了一只金锁一对金镯子两套小衣,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去了三房,乔仁弘一脸喜气,搓着手在院门外迎候,看到乔太太忙说,“二嫂身子大好了?”乔太太嗯一声,“还没谢谢仁弘送的山参。”乔仁弘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二嫂和侄媳妇进屋去吧。”
何翠仙瞧见她们进来面色不快,接过张妈妈递过来的厚礼,挤出几分笑意道,“多谢二嫂和侄媳妇惦记,说起来,除去娘家人,也没人惦记我。”说着话还抹了几滴眼泪,乔太太笑道,“乔家添丁大喜,怎能不惦记?翠仙,过去的事就忘了,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麦穗心中惊讶不已,这些人,脸变得真快。
乔太太说着话走到床前,“我瞧瞧孩子。”只看一眼就愣住了,招手道,“都过来瞧瞧。”麦穗探头一看,心中也是吃惊,这孩子不象乔仁弘也不象何翠仙,长脸眯缝眼尖脑袋,刚出生就能看出几分丑来。麦穗掩了狐疑不动声色,乔太太伸出手去摸一摸孩子脸蛋,笑道,“好可爱粉嫩的小婴孩,让我想起孩子们刚出生的时候。”
何翠仙高兴笑道,“是啊,仁弘疼爱得什么似的,昨夜坐在摇篮边看了一夜,舍不得睡觉呢。”乔太太点点头,“仁弘啊,十分喜爱孩子,若是淑娴能早些生下一男半女,也不至于……”看一眼何翠仙脸色,笑道,“瞧瞧,说了不该说的话,翠仙好生将养,我们先回去了。”
来在门外看到乔仁弘,笑说道,“仁弘,这满月酒务必风风光光的,若是缺人手,你只管跟麦穗说去。”乔仁弘忙说知道了,乔太太又道,“孩子满月的时候,仁弘可请娄家的人?”乔仁弘笑道,“娄大公子常去酒楼中宴请,也是老主顾了,自然是要请。”乔太太点头,“娄家是昌都有名望的人家,去年才回乡,怕仁弘忘了,才提醒一句。”乔仁弘道,“还是二嫂想得周到。”
乔太太一路上忍着,脚踏进自家院门,就开怀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淌了下来,拿帕子拭着眼泪问肖婆子,“肖妈妈可见过娄大公子?”肖婆子摇摇头,“只听说过,没见过。”乔太太又哈哈笑起来,“没见过?待三房为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就能见着了,到时候孩子也长开些了,你们都好好瞧瞧,长得象谁。”
乔太太开怀一笑,似通了全身经络,脸上都放出红光来,正乐的时候,肖婆子往外指了一指,“那不是大房的两位姑奶奶吗?”就见二人一人拎一篮子鸡蛋,往三房里去,乔太太笑说道,“听说老三总接济她们,这是报恩来了。”隔门瞧着,不大一会儿就听何翠仙身旁的王婆子大着嗓门道,“三太太吩咐了,心意领了,东西我们不能收,收不起,收了这两篮子鸡蛋,日后不知要搭多少银子出去。”
招娣和引娣讪讪得退了出来,向乔府这边望了过来,乔太太摆摆手,吩咐一声关门,外面招娣风一般跑了过来,“听说二婶娘病了,我们特来瞧瞧。”说着话将装鸡蛋的篮子伸了进来,乔太太白她一眼,招娣挤进门来,一眼看到麦穗,陪着笑脸道,“听说如今是弟媳妇当家,弟媳妇家也是农户,知道农户的艰难,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孩子们饿得直哭,昨夜里,公婆说要将小的卖掉,弟媳妇……”
说着话哭了起来,麦穗心中一叹,对张妈妈使个颜色,张妈妈含笑道,“二位姑奶奶跟奴婢来,我们先去客堂歇息,有事过会儿再说。”
麦穗看她们走远了,笑对乔太太道,“母亲病刚好些,又去三房跑了这一趟,也劳累了,请回屋歇息,两位姐姐,我来招待吧。”乔太太嗯一声,搭着小丫头手臂进了二门。
麦穗回房吩咐秀禾去账房拿出二百两银子来,嘱咐秀禾一人给一百两,就说让她们回去买些田产,有了余钱做些小生意,万不可只顾眼前,并告诉她们,来年日子过得好了再来,若是再没了银子卖儿卖女,休要再进乔府。
姐妹二人千恩万谢走了,午后乔太太得知此事,将麦穗叫过去冷眼瞧着她,“倒不知道,你如此大方。”麦穗忙道,“母亲容禀,我想着母亲大病初愈,我们应该做些施舍,就当是去了病气。”乔太太脸色稍缓,“你这两个姐姐不争气,家中又无人懂得经营,拿着丰厚的嫁妆,竟是越过越穷,快到了要饭的地步。”麦穗笑道,“若是让人知道乔府嫁出去的女儿,竟要卖儿卖女,于我们家脸上也不光彩。估计她们没少在何翠仙那儿碰钉子,二位姐姐日子过好了,对我们家感恩戴德,传到众人耳朵里,只会说我们的好。”乔太太嗯了一声,“麦穗想得周到,如此也好。”
麦穗回到屋中,对秀禾抱怨道,“可真是累死了,好一通说,唇干舌燥。”秀禾忙为她斟了茶,笑道,“如果说得动,唇干舌燥也是值得的。”麦穗叹口气喝茶发呆,婆母好起来平安去了忧心,她又添了烦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又想到乔安明日要动身去京城,心头万分不舍,问秀禾道,“大爷呢?”
秀禾笑道,“被知县大人请去了。”麦穗答应一声,手支了下颚,又发起呆来,也该让麦清来县府游玩些日子了,一直盼着呢,乔安从门外进来,看她发呆,悄悄绕到她身后蒙住了双眼,逗她道,“猜猜我是谁?”麦穗笑道,“小孩子把戏。”
乔安松开她,麦穗回过头来,乔安手中拿着一封信,笑说道,“两个消息,麦穗先听哪个?”麦穗歪头看着他,“先听好的。”乔安摇头,“都是好的。”麦穗伸手,“先看信吧。”打开来一看落款,惊叫道,“是飞卿姐姐来的信。”乔安点点头,在麦穗身旁坐了,麦穗往下一躺枕了他腿,寻个最舒适的姿势,打开来轻声读着,飞卿在信中说仇人来头太大,她深感绝望,不想再呆在伤感之地,已经与小舅父南归,会慢慢忘却仇恨嫁人生子,容十就拜托乔安和麦穗多加解劝。
麦穗又读一遍,沉吟说道,“平安,我觉得不对啊,飞卿姐姐不是会畏怯的性子。”乔安笑笑,“这不过是她的托辞,应是觉得仇家来头太大,怕连累了容十,连累了我们,是以只身寻仇去了。“麦穗腾身坐了起来,竖了柳眉道,“飞卿姐姐糊涂,急死我了。”乔安忙道,“别急,这些日子县令大人一直在寻找线索,今日唤我过去,说起一桩,原来距离庆州府不远的凃州府,就有一座王爷府。”
麦穗惊讶道,“怎么从未听说?”乔安道,“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说是这座王爷府开国就有,封号曰恭。本朝开国之前乃是一片乱象,大大小小分了十几国,太/祖皇帝英武一统江山,这第一代恭王本是一个小国之君,为免战乱将王位拱手相让,是以太/祖皇帝封为恭王,世袭罔替封地广阔俸禄丰厚,这一代一代的恭王呢,只做书生不问政事,言行低调收敛,隐士一般避居凃州,多年过去,除去凃州当地的人,旁人竟不知恭王府的存在。”
麦穗扑闪着一双杏眼,“听起来不是坏人。”乔安摇头,“只是到了眼下这一代的恭王,美貌又富有才华,年少时即名声在外,年长后喜爱豢养门客结交清流,十六年前因痛失爱妻,竟消极避世多年不出。”“十六年前?”麦穗问道,“为何偏偏是十六年前?”乔安摇头,“知县大人也只是猜疑,他还在寻找线索,还有一桩,当年木清泉曾经为恭王所招揽,可木清泉并未答应。”“难道就因不答应就栽赃陷害?”麦穗握紧了拳头,乔安摇头,“当年不受恭王招募者很多,其余人并不曾有事。”
夫妻二人细细交谈,很晚才睡下,临睡前乔安道,“容知县命我明日随他前往白水村,有关木清泉出事前后的详细状况,欲要详细问过岳父,我应下了,推后一日再去京城。“麦穗笑道,”我也要去,好些日子没去看望爹娘了,想麦清了。“乔安捏捏她脸,”这次为着陪伴知县大人,麦穗先不去,改日再去,可好?”
麦穗噘嘴应下了,乔安心中老大不忍,其实容知县还说了一事,王怀宁中了二甲,昨日回了白水村,容知县准备亲自前往道贺,并与麦守义详谈,乔安只对麦穗说了一宗,却未说另一宗,心想,中个举人你都跟他打赌,如今中了进士,谁知又会有何状况?再说了,王怀宁每次瞧见你那副凄切切的小模样,我若忍不住几拳挥到他脸上去,你还得回过头来打我。
乔安哀怨看向麦穗,只要碰上你在意的人,你定不会向着我,心中委屈着,拉过麦穗大肆饕餮,好一通饱餐后方满足睡去。
☆、第51章 示好
第二日乔安陪着容知县去往白水村,麦穗因昨夜乔安发了狠,腰酸背疼的,趴在榻上让秀禾给她捏捏,她自收拾了方婆子,府中一切顺遂,张妈妈能干,她又督促着秀禾多学多做,渐有些做甩手掌柜的架势。
正舒服得昏昏欲睡,就听外面吵嚷起来,秀禾冲出去喝斥,麦穗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就见一个小丫头冲了进来,冲她跪了下去,“求大奶奶为奴婢做主,灯芯偷了奴婢的簪子,还死不承认。”麦穗点点头,冲门外道,“秀禾,让那灯芯进来。”
灯芯低头走进,麦穗笑笑,“你们两个是不是住一间屋子?”灯芯说是,麦穗瞧一眼那跪着的小丫头,“你呢?叫什么。”小丫头回道,“奴婢叫做冬儿。”麦穗笑道,“站起来回话。”遂和气问道,什么样的簪子?价值几何?冬儿道,“是奴婢上街买回来的镂空铜簪子,二百钱。”
麦穗嗯了一声,“你和灯芯平日可合得来?”冬儿看了灯芯一眼,“她大我一岁,比我进府早,起初总照顾我,可她,不该偷我的簪子。”麦穗看着灯芯头上的簪,“灯芯可偷了她的簪子?”灯芯气道,”我没有,她只说昨夜睡下前放在枕头底下,今日早起不见了,就诬赖我。”麦穗笑道,“你们二人每月五百钱,不过一个二百钱的簪子,想要买就是,又何必去偷,我瞧着灯芯头上的簪子是银的,比那铜簪贵重许多,又总照顾你,冬儿你不该疑她。”
唤一声秀禾,笑说道,“陪她们二人回去,屋里屋外仔细找找,若还没有,张妈妈召集阖府上下,有拾到的赏银二两。”秀禾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过一阵子回来笑道,“冬儿昨日梳头,随手搁在了窗台。”麦穗笑笑,对两个小丫头道,“你们两个同住一屋,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日后要好生相处,有了任何事和气商量,尤其是为着今日这样的小事,不值得生了嫌隙。”
二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麦穗笑道,“你们二人虽无大错,却也生了吵闹,不得不罚,就罚你们在府中到处走动,看到丫头婆子,就将今日之事和我说的话细说一遍,去吧。”两个小丫头起身去了,麦穗抿着唇笑。
若是乔太太当家,定会大发雷霆,然后召集阖府下人训话,每人各打五十大板,借机杀鸡儆猴,小事变为大事,麦穗反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以乔府越来越宁静安稳。
苏氏走了进来,手里端一个托盘,麦穗讶异她怎么会来,起身客气相迎,苏氏将托盘放在几案上,托盘中一个茶壶两个茶盏,麦穗呀了一声,“这样颜色的瓷器,倒是头一次见,看着就一片清凉,尤其在这炎热天气,令人心中好生舒畅。”
苏雅萍一笑,“就知道大奶奶是识货的人,此乃是钧窑出的雨过天青釉,有一句话叫做天青色等烟雨,就是说这样的瓷器只有等到烟雨天气才能烧制,是以得知不易,寻常人家难觅其踪,有诗赞曰,雨过天青云破处,又云,青如天明如镜色如碧。”麦穗连连点头,“苏姨娘真有学问。”
苏雅萍坐下来自嘲笑道,“学问?哪来的学问,拾人牙慧而已。”抬起皓腕斟一盏茶,麦穗端起来,就觉香气扑鼻,喝一口齿颊生香,苏雅萍笑道,“此乃是奴家自制的花草茶,美肌养颜,大奶奶若喜欢,送大奶奶一罐子。”说着话放低了声音,“沐浴时放一些遍体生香,床笫间增添情趣……”
麦穗红了脸,苏姨娘笑道,“小孩子真不经逗。”麦穗拍了拍脸颊,“苏姨娘这话说得,明明跟我差不多年纪。”苏雅萍笑声清脆,“奴家多大年纪,大奶奶不防猜上一猜。”麦穗笑道,“十七八岁。”苏雅萍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前面再加一个十。”麦穗讶然看着她,苏雅萍神秘笑道,“这话只跟大奶奶说过,大奶奶要为奴家保守秘密。”
麦穗摇头,“哄我呢,我不信。”苏雅萍掩唇妩媚一笑,娇滴滴说道,“跟你说实话,偏不信人家,真是的。”麦穗脖子一缩,“苏姨娘这本领,还是跟男子使去,跟我这样,还真受不了。”苏雅萍笑起来,“不跟大奶奶套近乎了,我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太太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怕太太对付我,特来求大奶奶做个靠山。”
她如此坦率直接,投了麦穗的脾气,麦穗笑道,“苏姨娘有老爷做靠山呢。”苏雅萍笑道,“可大奶奶有大爷做靠山,论起来,我们这府中,老爷也怕大爷不是?”麦穗就笑,“苏姨娘这样聪慧,太太又如何能对付得了你。”苏雅萍叹口气,“可是我懒,懒得去费心思对付她,若有人帮我挡着,才是最好不过。”
看麦穗直笑,笑道,“浣花汤之事,大奶奶就没想着谢谢我?”麦穗点头,“想过,却也疑心,苏姨娘如何就知道那是浣花汤?”苏雅萍垂了头,“乔家,是我呆过的第五家了,谁家也超不过两年,什么汤都喝过,暗害的强灌的,时日久了,闻都闻出来了,其实她们不过白费心,我十四岁来月信,就被我娘灌了红花,我娘说,她本不该生下我,我这样的出身,也不该有孩子。”
苏雅萍说着红了眼圈,“我娘是娼妓,我是被生在妓院里的,眼看也逃不脱勾栏卖笑的命运,托常来妓院的牙婆为我找一户人家做了妾室,妾室也不长久,后来一再轮换,如今想来,我这样的,跟做娼妓没什么两样。”苏雅萍吸一口气,抬头笑了起来,“这些人家都是富户,我又会讨好男人,也没受过什么苦,旁观那些人争来斗去,觉得十分有趣。”
麦穗心中叹息不已,笑对苏雅萍道,“苏姨娘是长辈,只要苏姨娘不扰乔府安宁,我自然愿意让苏姨娘过得舒坦。”苏雅萍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今日话说得多了,大奶奶勿怪,日后我若高兴了,是要常来坐坐的。”麦穗笑说声好。
过一会儿打发小丫头送了一个大陶罐来,里面是各色缤纷的干花瓣,并说就这些了,日后有了再送来,麦穗命秀禾收好了,并回了一罐阿胶固元膏,此膏乃是乔安托人从京城讨回的秘方,并亲自看着熬制的,麦穗心想,收了独一无二的礼,自然也要回独一无二的。
夜里乔安回来,说是今日有大收获,容知县和麦守义两相一碰头,说出各自所知,原来木清泉当日前去庆州知府衙门述职,夜里未归,第二日被知府亲自押解回县衙,知府手持案卷,其中各项罪证人赃俱获,并当即命吴知县升堂问案,吴知县审问时,木清泉一言不发,以默认罪行结案,并在供认状上摁了指印,麦守义闻讯后入狱探望,察知木清泉神志不清,面见吴知县问询,吴知县摇头道,“我也知道其中有文章,但是一切滴水不漏,我也无可奈何。”麦守义思忖再三,眼前形势只能先保住木清泉性命,再图日后。
回去四处借银未果,不得已变卖了祖宅,交于吴知县,吴知县平日虽嫉妒木清泉名望,却也没有深仇大恨,不欲落井下石,将银子悉数交于知府,那知府贪财,半年后命令放木清泉出狱,此时木清泉已经彻底疯癫,麦守义将他送回木府交给其堂兄,回来后看透官场,辞官带领妻女避居白水村。
容知县说道,木清泉跌落悬崖不久,那位知府即辞官回乡,不出一年就亡故了,从乔安处得知王爷这个线索后,他已查实,昔日庆州知府确实是恭王的入幕之宾,而恭王,于十六年前确实来过庆州府,难道木清泉在府衙内碰到了恭王?可木清泉如何得罪了恭王,恭王又为何要大费周章陷害他,依然是不得而知。
麦穗笑道,“有恭王这个线索就好,总算能剑有所指。”乔安伸个懒腰靠了过来,“今日可真累。”麦穗给他揉捏着双肩,乔安眯了双眼,这个王怀宁,不想看见他,没想到还得求着他,唉,怨憎会爱别离啊,可惜了我那二百两白银,要不?逼着他还回来?
原来恭王修建多年的陵墓去年建成,却发现渗水,此乃风水大忌,恭王上奏重建,皇上准奏,重建就得拔银子,拔了银子就得有官员看着,凃州地处偏僻无人肯去,刑部就从新进科举的进士中挑选,王怀宁是庆州府人氏,离凃州很近,且王怀宁被问及有何长项时?他说颇通风水,其实就是穷得没饭吃的时候,在家乡庙会上挂牌子算过命,是以刑部升任他为正六品户部主事,下令他到凃州赴任。
回来的路上,乔安问容知县,“知县大人可知邱鞍华?”容知县点头,乔安遂问,“邱鞍华在京五年,且为一甲高中,方为正六品,怎么这王怀宁,刚中二甲就正六品?”容知县摇头,“这样的差事要耗上许多年,且出力不讨好,无人愿做,自然交给傻小子了。”
王怀宁不明就里,高高兴兴回乡祭祖准备上任,乔安心想,若是求了王怀宁,讨个差事,也好接近恭王府,再借机探访木县尉之事,为今之计,要赶快找容十回来。想到容十,咬牙道,“见色忘友,不跟我商量就随飞卿跑到京城,舍近求远。”
打定主意明日启程,握住麦穗的手笑道,“本来答应过,今年赴京带着麦穗,看来要食言了。”麦穗笑道,“愧疚吗?”乔安点头,“十分愧疚。”麦穗自身后抱住他,“有这份心就行了,如今非常之期,又不是游山玩水。只是,我万分舍不得……”乔安紧摁着她的手,“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的……”
☆、第52章 仙丹
众人送别乔安,麦穗心中惆怅,想着好些日子没去白水村,惦记爹娘和麦清,又惦记怀宁哥也该回来了,中与不中安然回来就好,跟乔太太禀报一声,带着秀禾,让墨砚驾车,往白水村而去。
乔太太扶了小丫头回府,一路想着乔安辞行前的话,跪在她面前道,“娘,孩儿此去京城求学,最放心不下麦穗,孩儿也知道娘如今对麦穗很好,就怕三位姐姐趁我不在家来对付她,娘,麦穗若是再受任何委屈,我那些绝情的话,就不是说说而已了,我也不会象上次那样苦着自己,该谁苦就让谁苦去。”
乔太太想起乔安那一脸狠绝,心中叹道,儿大不由娘啊,我再不中意,儿子中意了,为了儿子,我奈何她不得,且眼下,我先要对付别的人。看一眼身旁的乔仁泽,瞧见她一日好似一日,这老匹夫竟似有些遗憾,夜里也不曾来过,乔太太心底咬牙面上带笑,“平安终于走了正道,我这心中高兴,仁泽,回屋喝口茶再忙吧。”
乔仁泽也因儿子知道上进心中高兴,又看乔太太眉目少见的柔和,笑说声好,进屋中两盏茶下去,就觉饥渴,面前的乔太太花朵一般,似乎回到昔日少女时候,那时候她泼辣可爱,笑盈盈站在柜台后沽酒,闲暇是总与杜账房四目相投,乔仁泽总是偷看着她,夜间多有绮想。他知道自己入不了她的眼,只能老实认命和雪兰订亲,不想突一日,喜从天降。
乔仁泽一把搂过乔太太求欢,再而三方歇,心中十分得意,夜里宿在雅萍屋中,却是雄风不再,夜半起来进了上房,挤进乔太太被窝,乔太太一笑。
如此几日过去,苏雅萍并不以为意,她于男女之事上早就厌倦,乐得轻松,白日里换了男装去到保和堂对面,看着许锦文,从早看到晚。
这日正看着,不留神对面坐了一人,笑道,“小郎君好生俊俏。”苏雅萍一回头,是位中年男子,肤色黝黑长脸眯缝眼尖脑袋,身上着了亮紫的锦袍,色眯眯看着苏雅萍,“在下娄俅,乃是娄员外的大公子,有心结交小郎君。”苏雅萍站起身来,“公子找错人了,我乃是女子。”径直下楼,娄大公子追了下来,挡在她面前道,“小女子更合吾意。”
苏雅萍笑一笑,问道,“果真吗?”娄大公子笑嘻嘻道,“果真。”苏雅萍又笑一笑,突然扯住他的袖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非礼啊……”行人围拢过来,娄大公子想走,自从娄家回到昌都,他凭借着父亲的名头和出手阔绰,勾搭过好几个小媳妇还有一个大姑娘,都得手容易,不想今日碰上硬茬。
许锦文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愠怒道,“怎么又是娄公子?”娄俅一看是他,挣开苏雅萍的手,朝许锦文作个揖冲出人群走了,他在这昌都无人敢惹,却因许家父子为他家四妹看病,且颇有起色,是以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