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对自己。”惨白如雪的美人脸上再度落下血泪。
祂的眼眶依然漆黑空洞, 我却恍惚在里面看到了晶莹的泪珠。
那里面应该装着一双黑沉的眼瞳,要有雪山的冷,又要有春的柔暖。
有人也?曾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吗?
【“不许这样对自己。”】
可能是因?为我想象力匮乏, 以至于连那个声音都和影子很是相似。
只是她温柔而坚定?,哪怕是责怪也?不曾沉郁, 并不像影子的声音,始终带着抹不去的悲伤暗影。
若要说?,她的语调竟和关兰有些相似...但我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是关兰。
假如这是遗失的记忆碎片,那它的出处也?很明显。
那位死?于车祸的未婚妻。
我拒绝继续深思, 紧紧地抱着影子,沉下了身体?, 试图让我们之间?更加密不可分。
“不要。”
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滚滚而下,或许是哭得太多,滚烫的泪水开始让冰凉的脸颊感到刺痛。
祂轻轻地叹气,叹息声让我感到慌乱无措。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是我让祂失望了吗?
难道是因?为我的纠缠?可我做不到放手,也?不愿意放弃祂。
假使人在世上必须留下坐标, 那祂就是我与真实的链接。
我不想再回到过去, 仿若游魂的生活了。
视线中, 血色的唇轻启,我不愿祂说?出令我恐慌的话来, 以唇舌封堵祂未及开口的话。
如果能靠这些办法留下祂,如果只要这样做就能留下祂,我可以做得很好、很多。
祂又愣住了, 但也?没有推开我,而是任由我勾起祂的舌尖。
有微风吹开窗帘,我才发现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一点缝隙。
似乎有红点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可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了。
祂温柔地引领着我,于带着血腥气的甜味里深陷。
怎么?会这样温柔呢?
我又想落泪了,可祂托起我的脸,以祂新生的手,耐心地为我擦去泪痕。
一吻毕,祂将我抱在怀里轻哄,指尖仍然深埋。
我想,祂或许也?是明白的,如果祂选择退出,只会增添我的恐慌。
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只想让自己与祂的联系有更多的牵绊。
无论?以什么?方?式,卑鄙也?好,放浪也?罢,只要能让我感受到,祂还?需要我,我与祂仍有着别于旁人的关系就好。
如果我们是一直是这样的姿势,祂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明明祂这样温柔、珍重地将我揽入怀中,又将我的眼泪擦拭干净,可我的心仍然漂浮着,不敢落下,仿佛一落下,在我自以为安全的时候,祂就会立刻消失。
是第六感在向我发出警报吗?
我想抬头看祂的脸,可祂将我按在怀里,温缓地一寸寸推进,予我温柔,又在低头的时候将真心化作一个清浅缠绵的吻。
祂没再说?爱我,可我也?慢慢在祂的温柔里明白祂的爱。
更想哭了。
为什么?在祂面前的我会这样脆弱?
身体?似乎寻到了安全港,兀自放松、沉陷进去,在祂的温柔以待里仿佛被?泡软了骨头,早失了警惕和方?向。
可灵魂仍未松懈,我始终无法让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我的眼睛定?要盯着祂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往日里叫我从视频里瞧见都得害羞,现在却会直勾勾地看着那只冷白的手探下,指节没入。
三个,这应该是动情极了,可偏偏我的情绪冷静到几乎漠然。
也?不能说?情绪是冷的,毕竟我的眼泪还?在掉,并且泪是热的,源源不断,就连祂身上也?终于沾染上我的气味与体?温。
祂贴着我的脸,我嗅闻着祂发丝上浅淡的血腥气,本已冷到麻木的躯体?忽然恢复一点知觉。
从神经开始燎原的热烫到指尖、足尖,直到我被?热意拥上脸颊、轻喘着蜷起脚,才终于感受到一切是真实的。
祂真实存在着,并且我们之间?有这样亲密。
我紧拥住祂,一次次地向祂询问。
“你喜欢我吗?”
而祂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告诉我。
“爱你,我爱你,露露。”
我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遍,而祂又回答了我多少遍。
在此期间?,我们始终紧密相连。
幸好祂不是人,否则泡这么?久,恐怕连指根都得泡皱了。
我不明白我想要什么?,哪怕是祂一遍遍耐心的回答也?没能让我安心,心依然悬浮在半空,不得安宁。
声带在过度使用后越发哑了,可我仍要问祂。
“你会一直爱我吗?”
祂轻吻我仍在流泪的眼,允诺我。
“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无论?活着还?是死?亡,我都会爱你、只爱你。唯有灵魂彻底湮灭,魂魄归于九天,一切消亡...才能让我忘记如何爱你。”
“假如未来真有这样的一天,露露也?要好好的,要被?爱,要幸福,要...”
我不想听,于是我捂住祂的嘴。
“我不要,我不要有这一天,你要永远爱我,要永生永世,要只爱我——”
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竟然会是我发出来的,这样的我就像穷途末路的狂人,只剩疯癫和偏执。
我愣了一下,仓皇地去寻祂的脸,害怕在祂脸上看到半点排斥。
这样会不会太难看了?
祂又叹了口气,悠远的,像是远方?传来的钟声,回声轻轻打在我的耳膜上,将我惊醒。
好像有什么?,让我变得不像我了。
“露露。”
祂开口,却半晌没有下文,血色的眼泪从祂眼角落下一滴。
我看见祂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说?了三个字,只是深埋的指节轻易就能撬动我全部的渴求,让我迷失,也?让我忘了自己为什么?惶恐。
被?迫沉溺在祂的温柔里,我只顾着追寻祂指尖变换的节奏,在轻柔的旋律里忘了落泪,被?祂带着为始终未能落下的光蹙眉不解。
先前,我想要什么?答案呢?
混混沌沌的脑子想不起任何,我迷茫地望着祂,而祂依然没有睁眼,静美如庙堂高坐的神像。
明明我们在进行这种事,可祂似乎还?是离我很远。
远到...如果我起身,祂也?不会挽留,只会静静地看着我走开,而后就在原地,化作光、化作风,一去不回。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的视线早就因?为过度哭泣模糊了,让我看不清祂脸上的细微表情,可我偏偏正需要这些。
看不清...无论?我多少次眨眼,也?还?是没能强迫疲劳的眼球重新聚焦视线让我看清祂脸上的变化。
为什么?是这样的?
因?为无力,我的心里反而升起一种酸楚的怒意。
为什么?我都这样了,祂还?是什么?变化也?没有?
祂说?祂爱我,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曾对我的变化有半分动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这样平静,就好像我的痛苦和挣扎都与祂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现在哪怕我睁着眼也?看不清祂了,更何况天色渐晚,屋内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光。
其?实我早就累极了,毕竟那样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又情绪失控地反复追问,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早已到了一定?极限。
可我觉得自己精神得可怕,似乎是因?为心始终没有找到落地的机会。
祂温柔地轻触我的脸颊,抚摸我的头发,始终温柔耐心地安抚我。
可我看着祂那张毫无瑕疵、光洁如玉的脸庞,眼眶又开始发酸,泪意在我心里积聚,只待时机合适,就要滂沱而下。
直到祂停下动作,用头枕着我的肩膀,又用沾满晶莹的指尖在我唇上轻点,撩开唇缝,轻轻地落在门齿上。
“露露,莫要哭了,好不好?”
血腥气混着咸味唤醒混乱迷离的记忆,我亦靠着祂的头,才发现已经哭不出眼泪了,而我嗅闻轻舔祂微凉的指尖。
将我给?予祂的,和祂给?予我的味道一起吞下,我终于露出和祂相见后的第一个微笑?。
“你身上,也?有我的味道。”
“真好。”
影子的长发早因?祂的低头垂落,从我的指缝穿过,柔顺腻滑。
“嗯。”
祂因?为闭眸垂着眼睫,在这时又显得柔和乖巧。
而祂似乎能听到我的心声,轻声地回应我。
“我是你的,永远属于你、属于露露。”
这样的温柔和从不回避的爱意,如何能让人不沉醉呢?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匕首扎进心脏时,仍不愿质疑对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