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冷脸道:“柳絮备选梁王妃,因为你这个父亲,她不够资格入选,我派人跟柳侍郎商议,柳侍郎答应让你重新上族谱,归柳氏一族,不过,有个条件,你被赶出柳府,不思改过,任性胡为,按照柳家的家规家法处置,你可愿意答应?”
柳旺德一想能做梁王岳父,自是肯,为了将来富贵荣华,现在落魄,等将来做了梁王岳父,十倍百倍瞄补回来。
一咬牙,受点皮肉之苦忍了,道;“小人听王爷吩咐。”
赵琛去柳家,柳絮这几日惦记此事,从东屋窗子里往外望,一眼看见赵琛进了院门,柳絮赶着迎出去,看赵琛面带喜色,知道问题已解决,也不问,笑着道:“王爷去院子树荫底下坐,院子里凉快,柳絮给王爷沏壶好茶。”
返身招呼念琴,搬个矮桌放到院子里梧桐树底下,烧水沏茶。
柳絮端着茶壶和茶碗,又端来一碟新鲜的樱桃,赵琛招呼柳絮坐在身旁的杌凳上,赵琛详细说了情况。
柳絮听完,兀自欢喜,感激地道;“多谢王爷,柳府认下我们这一房人,日后小生子几个出身问题解决了,有个好前程,柳絮替小生子、宝儿、柳芽儿谢王爷。”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福。
赵琛佯作生气,“只有小生子几个谢我,你就一点不谢我吗?你不想嫁给我?”
柳絮朝院子里看看,无人,念琴和几个孩子在屋里,柳絮极快地亲了赵琛脸颊一下,跑走了。
赵琛半天反应过来,摸摸脸颊,兀自笑了。
柳絮和念琴当晚,收拾东西,准备进京投奔柳府认亲,赵琛已备好大船,次日一早,柳絮跟父亲柳旺德带着三个孩子和念琴,坐上梁王府的马车,赵琛把柳家的人送到水路渡口,渡口已停泊一条官船,柳絮等人下车,赵琛下马,叮嘱柳絮几句,柳絮等上船,王府侍卫护送柳家人进京。
赵琛站在岸上,看着柳絮乘坐的大船走远,回到王府后,次日,派人去府衙把袁知府找来,袁知府一听有消息的,赶紧换上官府,奔梁王府来。
见了梁王,行大礼,袁知府难掩兴奋,“王爷查出柳姑娘出身?”
赵琛正色道;“柳絮姑娘的家世已查清楚,柳絮姑娘的祖父乃翰林院学士柳敬,大伯乃是礼部侍郎柳文龙,柳絮乃柳府三房嫡女,父亲柳旺德是庶出。”
袁知府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琛,心想,梁王神通广大,柳家一平民百姓眨眼成了名门望族,家世显贵,袁知府将信将疑。
赵琛肃色道;“袁知府可据实报给户部,户部自会查实。”
袁知府心想,不管怎么说,顾尚书交代的事,有眉目了,自己据实报了,这事到柳府一查,做不得假。
袁知府千恩万谢,告辞走了,回府衙,写封书信,命差人送到京城,呈给户部尚书顾普。
梁王停了一日,就是留出空让柳府处理善后,等户部接到书信,柳府已将一切办妥。
柳府
内宅女眷都聚在老太太上房,大太太高氏,二爷柳文成和二太太马氏,大房嫡出的大姑娘柳明月,庶出三姑娘柳明玉,二房嫡出三姑娘柳明珠,并一干丫鬟媳妇婆子,翘首以盼。
大太太高氏道:“老爷派出的人送进信来,说船已到码头了,正下船坐车往家里赶。”
三姑娘柳明珠私下里对大姑娘柳明月道;“我好奇三房三叔女儿柳絮到底长得什么样,巴结上梁王,像我们柳府这样好的家世,大姐姐不过订下门当户对的光禄寺卿家的公子。”
马氏在一旁听见,阴阳怪气地道:“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姐几个日后要学着点。”
柳明珠撇嘴,不屑地哼了声,“定是像那个老姨娘是个狐媚子。”
柳明珠声音不小,让大太太高氏听见,呵斥道:“休得胡言,柳絮以后就是柳家二姑娘,说话注意点分寸,她将来是要嫁梁王,做梁王妃,你们是大家小姐,不能错了礼数,惹人笑话。”
柳明珠不服,不敢跟大太太顶嘴。
等了有一个时辰,不见人来,柳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犯懒,道:“我去里屋歇着,你们在这里等吧!”
大太太扶着柳老太太进了里屋。
众人等的时候长了,有点不耐烦,突然,丫鬟跑进来,“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柳侍郎陪着三房的人进了花厅,柳侍郎前面走着,柳旺德跟在后面,在后面是柳絮和小生子、柳芽儿、念琴扯着宝儿。
临下船时,柳絮把带来的新衣裳给三个孩子换上,取出一套来时现置办的新衣袍给柳旺德,让柳旺德换上。
柳府的人脖子都抻长了,总算盼到柳家三房的人,看三房的大人孩子穿戴光鲜,不似穷困潦倒落魄模样。
女眷们的目光自然落在柳絮身上,惊奇地望着柳絮。
☆、第145章
柳府的人看见柳家三房的人进了花厅,目光落在唯一的少女身上,那少女身穿粉霞轻容纱褙子,明丽照人,犹如一道阳光,满室顿时明亮起来,
柳絮耳边厢传来低声赞叹,柳絮瞬间摄住众人的心。
柳老太太坐在花厅正中紫檀罗汉榻上,柳文龙走去坐在下首第一把椅子,旁边坐着大太太高氏。
对面坐着二爷柳文成,旁边坐着二太太马氏。
老太太身后一溜站着大房和二房的三位姑娘,柳府的二姑娘柳明珠轻蔑的语调刚落下,定定地瞧着柳絮,人惊住。
柳旺德撇下柳絮几个孩子,快走几步,上前跪倒在柳老太太面前,趴在地上连声磕头,“不孝子叩见母亲。”
三房的人跟着他跪下,柳老太太看着地上跪着的柳旺德脸上冷落落的,“三房回来了,老身以为有生之年不用在看见你,造化弄人。”
柳旺德不敢抬头,朝上又磕了几个头,“母亲这么说,令儿子无地自容,儿子回来请罪来了。”
柳老太太没有一丝动容,当着他儿女的面一点没给他留情面,冷脸朝左右道;“来人,先带着三爷去祖宗牌位前给柳家祖宗谢罪,回来叙话。”
下人上前,“三爷请。”柳旺德爬起身,跟着下去。
柳絮带着小生子、柳芽儿和宝儿,给老太太叩头,拜见祖母,柳老太太不似方才对庶子,态度和蔼,“柳絮,带着弟妹们快起来,乖孙儿长这么大了。”
柳絮又挨个先给柳大爷和大太太叩头,大爷柳文龙和大太太高氏忙道;“起来吧!一家人不用多礼。”
柳絮带着三个孩子依次给二爷和二太太叩头,叩完头,柳絮和三个孩子没起来,柳絮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旁边跟着的冯嬷嬷笑着提醒道;“二姑娘起来吧!多叩了三个头。”
柳絮对着二爷柳文成和二太太马氏道:“这三个头是柳絮带着弟妹们替我父亲磕的,我父亲做错事连累二伯、二娘,请二伯二娘,大人大量,原谅我父亲。”
侄男侄女乃骨肉至亲,二爷柳文成看着几个孩子眼圈有点红了,“起来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二太太瞅着三房的人心里憋屈,看柳絮替她父亲请罪,言辞恭敬,气消了大半,不好为难,扶起柳絮道;“大人间的恩怨,跟你们做子女的无关,这都是你爹的错,害得你们跟着吃苦。”
这时,柳旺德被下人引着进来,低着头,红脸跪下,面容惭愧,重新跟老太太叩头,“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儿子知错了,请母亲责罚。”
柳老太太看庶子的眼神,不似方才看柳絮几个孩子慈祥。
柳老太太冷声道:“我当年狠心赶你母子夫妻出去,为让你思过,你不但不真心改悔,我听说行事更加荒唐,把你媳妇气死了,丢下几个孩子不管,你还配做一个人吗?家里不是柳絮懂事支撑,怕几个孩子早饿死了,你说,我说的你认不认?”
柳老太太说到最后,气上来,声色俱厉。
柳旺德一脸惶愧,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劲叩头,“儿子认,儿子不是人。”
柳老太太高声道;“既然柳家已认下你,你就是柳家的子孙,子孙不肖,老身代祖宗教训你。”
说罢,柳老太太喝命道;“来人,把三爷拖出去,拿棍子照腿上打,打折他一条腿。”
几个家仆一拥上前,从地上把柳旺德提起来,柳旺德以为在祖宗牌位前跪上几个时辰,饿几顿,就没事了,没想到嫡母真下狠手整治他,家仆往下拖他,柳旺德挣扎,吓得连声高呼,“母亲,儿子知道错了,饶了儿子吧!”
看柳老太太不理,朝大爷柳文龙求救,“大哥,大哥给兄弟求求情,救救兄弟。”
柳文龙转过脸,叹息一声。
“二哥,兄弟错了,你就饶了兄弟吧!”柳旺德朝二爷求救,二爷看了他一眼,无奈闭上眼。
看这情形,念琴恐吓坏孩子们,带着三个孩子退到后堂,柳家的三位姑娘一听动家法,打折三叔的腿,吓得花容失色,也赶紧走去后堂,不敢看。
眼看着几个男仆把柳旺德往花厅外拖,柳旺德看屋里无人替他说话,一眼扫见柳絮站在一旁,高声叫道;“柳絮,你给你爹求求情,柳絮,我好歹是你爹,你不能眼看着你爹断了一条腿,你就要嫁给梁王,你求情,会给你面子的。”
柳絮扭过脸,不看他,她爹若真是眉头不皱一下,她或许佩服他是条汉子,能为他求情,看他爹这副德行,口口声声提梁王,日后难保恶性不改,在外打着梁王的旗号招摇撞骗,狠狠心,任由着老太太处置,不给他点教训,让他尝尝皮肉之苦,不长记性。
柳老太太看庶子口口声声提到梁王,暗想,这庶子可恶,有梁王做女婿,打狗还得看主人,柳絮跟他好歹是父女,柳絮现在不说,别在心里记恨,日后跟柳家生分了,想到这,摆摆手,让下人先停住手,看着柳絮道;“柳絮,祖母想听听你怎么说,你觉得祖母对你父亲处置得过重?”
柳旺德让下人扔在地上,巴巴地望着女儿,希望柳絮替他说话,柳絮看眼他,蹲身福了一福,“恕女儿不孝。”
转头,对柳老太太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祖母按家规处置,没什么不对,柳絮只求祖母手下留情,留父亲一命。”
柳老太太点头赞许,“我孙女识大体,比这个不争气的爹强百倍。”
挥挥手,让下人把庶子拖出去。
柳旺德被下人拖到院子里,按得死死的,一个有力气的家下人,抡起棍棒,夹带着风声,落在他腿上,柳旺德一声惨叫,家人没有停手,接二连三,照着他右腿只打了三下,柳旺德的腿便折了。
花厅里的人听见柳旺德哀嚎,最后没动静了,过一会,一个下人进来回禀,“回老太太,三爷腿已折了。”
柳老太太淡淡地道;“送他回房,请大夫来,上点药,让他好生养伤。”
二太太马氏可解了气,二爷神色间倒有几分不忍,柳絮看见,心里认定二爷是个好人。
柳老太太笑道;“好了,过去的事就翻篇了。”
柳文龙看眼柳絮,心道,柳家这两房的个姑娘一听打人,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出去,不敢听挨打惨叫的声,柳旺德是二姑娘的亲生父亲,柳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想柳絮养在民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初到柳府,这份从容,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老太太对柳絮解释道;“柳絮,不是老身心狠,老身实在是无奈之举,老身这也是为你着想,为柳家着想,依我看,你父亲恶习难改,若出去惹事,你就快做梁王妃,老身不想他给你惹麻烦。”
柳絮看柳老太太是一个识大体顾全大局,不是目光短浅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妇人,就凭这几句话,虑事深远,不同凡响。
柳絮上前几步,跪拜了三拜,“孙女明白祖母一片爱护孙女之心,我父亲腿虽然折了,日后老实呆在府里,衣食无忧,颐养天年,孙女不用为他担心,祖母良苦用心,孙女叩谢祖母成全。”
柳絮一番话,说得柳老太太心里舒坦,难得逆子养个好女儿,忙招呼大太太,“快扶你侄女起来,一家人坐下叙话。”
又回头问丫鬟,“你三位姑娘这一会去哪里了?”
一个穿青缎比甲的丫鬟笑道;“姑娘们不惯听打人的声音,躲去后堂,奴婢叫三位姑娘出来。”
老太太看一眼柳絮,自家三个姑娘跟柳絮比起来,姑且不论容貌,心智应变,真是高下立见,不由更加对柳絮刮目相看。
老太太往人堆里找寻,独缺大房嫡子和二房庶子,问大太太道:“他三叔回来,昊哥和轩哥今怎么没来相见?”
大太太高氏起身答道;“昊哥早起吵着要来,是媳妇怕耽误课业没让来,师傅抓得紧,这阵子昊哥很用功,准备明年参加童试。”
柳府的三位姑娘从后堂上来,念琴带着小生子三个也由后堂出来。
柳文龙亲切地招呼小生子到跟前,问上学了没有,念了什么书了,当场考了小生子课业,小生子对答如流,令柳文龙对柳家三房儿女刮目相看。
柳文龙心里暗赞,又道:“才进了一年的官学,学成这样,真是不错了,之前请过西席,上过私塾吗?”
小生子道;“之前在家里,都是姐姐抄写的书本,姐姐教导读书。”
柳文龙诧异地朝柳絮看了一眼,“侄女的学问是从哪里学的?”三房他派人查过,家贫吃不起饭,男孩没钱进学,别说是女孩,哪还有闲钱念书。
柳絮唇角噙着微笑,谦逊道;“侄女不会什么,不过些须认识几个字罢了,都是侄女母亲活着的时候闲来无事教授的。”
柳文龙没怀疑,想起三弟媳妇,那个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可惜错配了三弟。
柳絮跟柳家三位姑娘序齿,柳府大姑娘柳明月比柳絮长一岁,已定亲,柳絮破瓜之年,柳府里排行为二姑娘,本来排序为二姑娘的柳明珠顺延为三姑娘,柳明珠今年刚及笄,三姑娘柳明玉自然排行末为四姑娘,柳明玉乃豆蔻之年。
柳明珠开始瞧不起三房的人,看柳絮衣着素淡,不奢华,但走近处细看,柳絮这身衣裙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手工绣花,都是上乘,柳絮头上没有珠围翠绕,只插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式样简洁,但细看,凤口衔着垂下的红宝石,像一滴血,仅这颗红宝石,价值不菲,柳家算是大家,好东西见过不少,柳家三位姑娘一看,就知道宫里出来的东西。
柳明珠心里酸酸的,柳絮把柳府三个姊妹全都比下去了,但就梁王妃身份,尊贵无比。
柳老太太看宝儿圆圆的胖脸,乌黑的大眼睛,不由喜欢,招呼宝儿坐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