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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的。”
    “……”方妍语气还算克制,“你这几天上哪儿了?”
    “不告诉你。”程迦磕开打火机,又燃了一支烟。
    “我们那天不是约好了见面的吗?你说要来我这儿检查的。”
    “我是病人,我承诺的话不能信。”
    方妍一时无言,半晌,叹气道:“看来没有好转,你在躲我?”
    “倒真是不想见你。”
    “程迦,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程迦冷冷道。
    “你这脾气怎么又……又躁起来了?……你是不是又和人发生性关系了?……你在哪儿,怎么风声那么大?……我的天,程迦!你不会要跳楼吧?!”
    程迦说:“我在羌塘拍片。”
    “……羌塘,那是什么地方?”
    “西部……挨着可可西里。”
    方妍沉默了,过一会儿,说:“程迦,我说对了。”
    “说对什么了?”
    “你的病因。心理压力过大,由焦躁抑郁和强迫引发的控制欲,和不受控制时的空虚感失落感还有恐慌感。这迫使你追求另类和刺激,导致现在你不能控制你自己……”
    “方妍,”程迦淡淡道,“你有病。”
    “什么?”
    “你这种动不动就不由自主想分析别人解剖别人的人都有病,你需要在别人身上找到掌控感,你不能控制你自己不去分析别人。”程迦现学现卖,把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程迦,你听我说……”
    程迦打断:“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你很想找人听你说话吗,你不能控制你自己吗?”
    “……程迦。你说这些我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就此不管你。你越来越过分了,但你是病人,我知道你心理压力很大,你没有灵感,拍不出好的作品了,不就是因为当年江凯和……”
    程迦摁断手机,扔在草地上。
    她用力抓了几下头发,又抓起手机,翻出妈妈的号码,快速打出一条短信:“你再敢把我的事说给别人听试试!”
    她关机,坐了一会儿,起来试图发动汽车,还是无用。
    程迦丝毫没有打电话请救兵的想法,她把相机抱出来,在附近的草地上拍照。过了很久,还是没有车辆经过。
    她架起三脚架,启动计时功能,摆造型自拍。
    天空,雪山,草地,破烂的红色汽车,装逼的墨镜和行李箱,什么都可以当背景和道具。
    她微博上一溜儿海报般的照片,景色好,技术好,身材好,走高冷范。粉丝上百万,点开留言,全是夸赞,艳羡,求教。
    他们留言说,她是一个积极阳光乐观向上的人。
    所有的构图创意都拍完了,程迦坐到车顶上晒太阳,抱着相机筛选照片。
    虽然她拿不出能参赛的作品,但能用做商品的还是绰绰有余,她一张张翻看,都还不错。翻到最后,屏幕上蹦出了彭野。
    阳光灿烂,屏幕很暗。
    她低下头凑近,得用手挡着阳光才能看清楚。
    他扭过头去不看她,锁骨凸显出来,很结实,连着脖子上的筋络,扯着筋骨,窗外的光打过去,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盛满阴影。
    看到背景里简单纯朴的茶馆,她不自觉想起早晨弥漫的茶香和味道有些奇怪的糌粑,还有他的眼神。
    这张照片,她觉得很有味道。
    程迦欣赏了一会儿,抱起相机,对着瞄镜左看右看,四周的风景没有变化,可忽然镜头一转,远处尘土漫天,杂草飞扬。
    有车来了。
    程迦从相机里抬起头,是一辆东风越野。
    “前边有车。”开车的石头通报情况,说,“恐怕是抛锚了。”
    后座休息的彭野睁开眼睛,说:“停下看看。”
    靠近了,尼玛探出头,指道:“是那个计生用品贩子,她又出现了。”
    十六也兴奋地张望:“啊,真的是她。”
    彭野听了,转眼看过去。他和她的距离在拉近,然后,车停了。
    蓝天,金草地,程迦怀里抱着相机,盘腿坐在红色的汽车顶上。她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阳光明晃晃的,她还是那晚看他时的那个眼神,直勾勾的,黑暗,冷淡,似笑非笑,像某种冷冰冰的物件。
    难以形容的物件。
    但这次彭野发现了,她的眼睛,像她怀里捧着的摄像镜头。
    空洞,深邃。
    正如医生的眼神会像他手中的刀;程迦的眼神就像她手中的相机镜头。
    这样的眼神,她定是摄影师,而非旅者。
    两人冷漠对视着,仿佛彼此都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但作为撒谎者的程迦,她一点儿也不惭愧,光明正大地直视彭野,仿佛那个说走拉萨樟木尼泊尔的人不是她。
    她拍拍屁股起身,站在高高的车顶上,问:“我要去达杰保护站,你们顺路吗?”
    “我们就是那儿的。”十六脑袋,“哎呀,昨晚没和你自我介绍清楚。”
    “哦,大水冲了龙王庙。”程迦说。
    十六问:“你去那儿干什么?”
    草原上风很大,程迦得大声喊:“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chapter 8
    chapter 8
    【程迦。我是摄影师程迦。】
    喊话的时候,程迦的眼睛看着彭野。他也看着她。
    程迦从汽车顶上跳下来。
    东风越野里的四个男人下了车,商量着给程迦修车。
    他们和程迦不熟,也加上那晚情形尴尬,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此刻,四人聚在一起,内部讨论着,没人先和程迦搭讪。
    程迦点了根烟,站在不远处。风里偶尔飘来他们的几句话,断断续续,都和修车有关。
    过了没多久,彭野拿了工具过来程迦车边,十六和石头在一旁打下手帮忙。
    程迦靠在车旁看他们……看彭野。
    他没看她,开了车前盖,弯着腰认真修车,黑黑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偶尔,他低声说出工具的名字,身边的人递给他。还是那副嗓子,音色极低,很有磁性。
    像砂纸磨在女人的肌肤上。
    程迦吹出一口烟,每次听,都觉得他声音性感。
    他卷着袖子,小手臂上的肌肉也好看,流畅又贲张,让人想摸一下,应该很有力量。
    程迦杵在他身旁,碍着他修车了就挪一挪。她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很有美感的物体,为什么要抑制着天性不去欣赏呢。
    他俯着身子,透过微微下垂的领口,程迦又看见他的锁骨,还有隐约的胸肌的曲线。
    程迦的烟夹在手中,好久都没动。
    风吹断了烟灰,落到他手背上。他抬头看程迦,她也正在看他,目光不躲也不闪,笔直又坦荡。
    彭野顿了一下,抬手指指她的衣服,说:“别靠在这里。”
    车边缘很脏。
    “噢。”程迦很听话地站直了身子,又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他看她一眼,很快低下头去了,说:“扳手。”一旁的石头把扳手递给他,目光无意间与程迦相撞。
    那晚,程迦对石头印象深刻,这男人个性火爆,可一谈到钱和赔偿就紧张。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昨晚的凶相,有些尴尬:“叫我石头就行。”
    彭野手腕处紧了一紧,很快又放松下去。程迦瞧见了,回味过来,有些好笑,他以为刚才她在问他?
    她琢磨半刻,看向彭野身侧的十六,问:“你呢?”
    “他们都叫我十六郎。”
    彭野平静而无声地修汽车。
    “名字有出处么?”
    十六只笑,却不解释。
    程迦瞧他半晌,突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一夜八次郎,你是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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