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了吗……
闻到了……
王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坐在蒋逊边上,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她离他们两人很近,可她就和周围那些陌生人一样,她也只是个陌生人。
王潇不甘心,找话道:“明霞山真的好大!”
蒋逊默默地看她一眼。
王潇绞尽脑汁:“明霞山这么大,只有这一片能玩吗?其他山头呢?上山的路只有那一条么?不可能啊,这里的山都看不到尽头。”
蒋逊等她说完,才开口:“明霞山是苍穹山的一个分支。”
王潇一愣,有点尴尬,过了会儿又兴奋起来:“明霞山就这几个景点,我们能不能去其他山头?这么大一片山呢,我们可以去探险啊,说不定能打猎,能找到山洞,下了山就是其他城市呢!”
蒋逊低了会儿头,才再看向她,说:“你千万别作啊……”
王潇抿着嘴角不吭声了。
几十米外传来一声轻嗤。
出了青山公园,王潇没借口再跟着他们,只能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坐上了那辆车。
王潇表姐在一旁说:“你不是还想着拼车吧?”
王潇踢了踢脚:“拼车挺好的啊,还可以省钱。”
“省钱?你想一天花200块拼车这还叫省钱?我们自己出来玩,吃吃喝喝一天也用不了这么多,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我有什么心思啊……”王潇撇过头。
“你之前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今天你看着是跟蒋小姐聊天,眼睛一直盯着哪里呢?我在那边老远就看见你眼神了,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少在人家跟前瞎晃,不说那个男的根本没注意过你,蒋小姐还在戴孝呢,你这样利用她好意思么!”
王潇语塞,半晌说:“行了,我知道了……”
蒋逊开着车,后面的人不说话,她只能漫无目的朝前开,笔直的,转弯的,经过一个景点,又经过几座风格迥异的别墅。
她以为贺川睡着了,这会儿才听见:“这些屋顶挺特别。”
蒋逊说:“尖头的那些是北欧风格,缓坡的屋顶是南欧风格。”
“挺专业。”
“常识而已。”
“我是说建筑师。”
蒋逊不说话了。
贺川笑了声,过了会儿说:“去山下逛逛吧。”
山下的乐道坞,在七八十年前很兴旺,那里有成衣铺子、茶馆、银楼、书局、酒家,现在这里只有十几间老外经营的农家乐。
贺川对农家乐没兴趣,对老外更没兴趣,他在街上随处走着,打量着那些地摊。
有卖水果的,有卖小饰品的,有卖土特产的,还有看手相算命的。
贺川看到一个摊位上有卖荸荠的,装了两个篮子,颗颗紫黑色的扁圆果子,摊主正用水果刀削着,削完一个就放进白色塑料袋里,白色多汁的果肉已经装了十几个袋子。
贺川问:“怎么卖?”
摊主说:“%¥#@……”
贺川叫来蒋逊:“买两斤。”
蒋逊离得远远的:“你自己不会买?”
“她讲的鸟语。”
蒋逊:“……”
走近一听,摊主讲的是当地方言,蒋逊瞥了眼贺川,眼神有点意见。
摊主不会讲普通话,蒋逊问:“这个一斤多少?”
贺川站在一边,听蒋逊吐出方言。
跟她说普通话时不一样,她说起方言,语气轻柔很多,就像早上天未亮时她说话的语气,缓缓的,像温热的溪流。
贺川问:“你说了什么?”
蒋逊顿了顿,才说:“我问她这个一斤多少。”
语气不一样了。
摊主回答了,蒋逊自动翻译:“削皮的10元,带皮的7元。”
贺川问:“甜么?”
蒋逊说:“你试试?”
贺川蹲下来,真的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颗,直接塞进了嘴里,吃完了也不说话。
蒋逊也跟着蹲下来,问:“怎么样?”
贺川说:“你试试?”
“不用。”
贺川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递到了蒋逊面前。
蒋逊说:“我不吃——”白色的果肉在她唇上擦过,凉凉的。
贺川说:“尝尝。”
蒋逊想起了那根被她搁在床头柜上的1916,这个男人说:
那尝尝我这根,味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蒋逊把他的手推开了,说:“不吃。”
贺川问:“‘不吃’用方言怎么说?”
蒋逊莫名其妙,看着他,说了方言。
贺川点点头,把手里的果肉抛到了篮筐里,站起来说:“那就不吃吧。买两斤,一斤削皮,一斤带皮。”
电话响了,贺川接起来。
是寂寞又饥饿的阿崇。
“你们在哪儿呢?风流快活了就不管我了?”
贺川说:“收起废话。”
“……我饿了,你们来接我。”
贺川在打电话,蒋逊蹲着让摊主称斤。
耳边能听见贺川凉凉的话语,她抿了下唇,尝到了清甜的荸荠味,那颗果肉躺在紫黑色的荸荠中间,她知道等他们离开,摊主就会把果肉放进塑料袋,和其他的一起卖。
蒋逊站起来了,贺川付钱,说:“去接阿崇,我在这儿等。”
“哦。”蒋逊把两袋荸荠递给贺川。
“拿去别墅。”
蒋逊开车去接阿崇,贺川看着摊主把那颗果肉扔进了别的塑料袋里,笑了笑,继续逛着。
有人在烘烧饼,圆柱形的桶沿上,已经围了一圈出炉的烧饼,他刚擀出了一张白色的烧饼皮,撒上芝麻,单掌拿了起来,手臂伸进桶里,快速贴到了桶壁上,再把之前擀好的几张皮,一张一张同样地贴进去。
有个穿着灰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头晃来晃去东张西望,拦住路人鬼鬼祟祟地摸出一块玉佩,说:“知道曹操墓吗?这个就是从曹操墓里挖出来的……”
两个黑人和一个亚洲人嬉笑着迎面走来,说着英语,一个说昨晚的女人不错,一个说今天继续组篝火派对,另一个说他今晚一定要上了berry。
旅途中,一夜情似乎很平常。
贺川舔了下牙齿,摸出了一根烟。
蒋逊和阿崇过来的时候,贺川已经坐在了当地人开的农家乐里。
桌子在西南面,靠近大门,边上竖着一根粗粗的红色梁柱,贺川正对着柱子,阿崇坐到了贺川左手边,蒋逊看了眼他右手边的位置。
右手要夹菜,很麻烦。
她坐到了贺川对面,后背贴着梁柱。
阿崇看着满桌的菜,咋咋呼呼:“怎么不——”
才说了三个字,他就停下了。
梁柱后面传来聊天声。
“你还真把姓蒋的那女人当成亲姐姐了?有姐姐勾引自己妹夫的吗!我说昨天怎么觉得徐泾松看她的眼神不对头!”
“二姐,别说了……”
蒋逊看了眼贺川,贺川正在若无其事的吃饭,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地瞟来一眼,嘴角勾着。
阿崇则一脸八卦,又忌讳着蒋逊,神色很是纠结。
“我说她怎么了,我还没说完呢!她那种女人是什么好货色,15岁就出去了,她妈那个病秧子能挣几个钱?一回来就买了家店,都说那女人在外面是做鸡的,做鸡做了十几年,现在回来了还是老本行!表面装得多正经,你没看昨天在她身边那两个男人吗,什么大表哥二表哥的,我看是嫖客还差不多!”
阿崇呛到了,捂住嘴拼命忍住。
贺川面色如常,似笑非笑地看着蒋逊。
蒋逊夹了一块排骨。
“二姐,小声点……”
“我最好能嚷嚷的大伙儿都知道!她又不是你亲姐姐,你这么帮着她干什么,也就你妈好脾气,还会照顾她,要我说,要不是她爸当年吞了自己弟弟那笔钱,你妈现在不定多风光,哪里会死了前夫!”
“那个男人要是没死,也不能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