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蠢货……”潘毓低低笑出声来。
“我记得……我正调.戏你呢,结果....西门非冉来找我,我就让他给你看伤,然后你跟我说你有个妹妹伤的比你还严重,希望非冉能和你走一趟……这小子还不愿意,我就给他脸色看,哈哈,他当时还挺听话…...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了,从此就再没见过你,……你那个妹妹的伤好了吧?”
“………”潘毓静下心来,沉默了片刻,叹道,“……好了…”
“那就好,….只是西门非冉这家伙消失了…..真是的…..,不过这样也好,我现在找到了我真正喜欢的,但愿他能像我一样,也有好运气。”
你果然放下了。如果我能回来,我就将我所隐藏的全部告诉你。潘毓用冰凉的面颊蹭着妻主温暖的手心,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哟,美人的脸怎么是冰凉的呀?……我得给你捂一捂。” 武思芳俏皮地摸摸潘毓的脸,得意地笑起来。
年味正浓,金流城里火树银花瞬间绽放,流光在空中不停地飞舞,将这白茫茫的世界点缀得璀璨迷人。
“芳儿…….”,潘毓望着绚烂的星空,露出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来。
“嗯?”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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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五年,燕帝下诏,授封骁勇无敌、精通战术之兵将,从关西道,山南道,陇右道以及河北道四处调度兵马二十万,筹集粮草三十万石发兵北上,意图一举夺回与齐国相争不下的望月十六州,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还我河山,固我大燕!”大军开拔那日,号角嘹亮,五万人马斗志昂扬,呼声响彻云霄。新到任的云麾将军潘毓头戴锦绣裹额,一身红罗战袍,外着明光铠甲,手执亮银枪,英姿飒爽地跨在马上,率领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出了金流城北关口。彼时金流河两岸梨花盛开,风过处,冰蜂玉蝶般纷纷扰扰,遮挡住了武思芳水雾晕染的眼眸。潘毓不许她送,她管不住自己,偷偷地躲在城楼上看着俊美英武的将军骑着踏雪乌骓离去。春风吹起,战旗猎猎作响,大军一路蜿蜒而行,潘毓打马行在最前面,自始至终不曾回头,直到背影渐渐远去,只剩繁花如雪,漫天飞舞。
武思芳擦了擦眼角,感慨一番,对着站在身边同样望眼欲穿的贺兰敏君说道:“他走了,连武晗都跟上从军去了,劝都劝不下。武家如今只我一人,想来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贺兰娘子嗯了一声,随手拂去落在身上的花瓣,叹道:“是啊,潘将军拐带了武晗不说,连我那侧侍李益风都嫌弃后院待着没意思,跟上跑了。…..这一走,方才觉得甚是牵挂。咱们也早点出发吧,忙起来,倒也不会这么想了。”
城楼上的两名女子相对一笑,翩然离去。
但愿这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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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本文设定中,义善堂、义庄一类的场所是慈善机构,有官办的,也有民间土豪自己办的,比如收留无家可归的人,比如为了大族给贫穷的族人周济等等。
2.再强调一遍,男人可以担任武职,但最高不能超过三品,而且前提条件是妻主不做官。
作者有话要说: 1.这一卷总算完结了,回头一想,真是一把辛酸泪,话说这个文屡次被整,作者居然顶着玻璃心坚持到了现在,太不容易了,必须得支持啊,是吧。
2.本文走欢脱风,不管是哪一卷,可能会偏离欢脱,但请相信,作者已经很努力了,目前正在努力回到欢脱的轨道上。
3.月底真的要出差了,走之前尽量按照原计划更新。这之后会通知更新时间,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啊,这样作者才会有动力,对吧。
4.本文大概还有二十章就完结了,耶!其实这话已经说过一次了,鉴于上一章的某些莫须有的修改原因,作者表示再说一遍,用来给自己打气,坚持到底。
5.作者表示没啥脑洞,只会写点小情小爱,驾驭不了大场面。下卷开始直接填大坑,所以期待战争,或者政斗权谋场面描写的亲们可能要失望了。
6.金流城f4 :武思芳,贺兰敏君,而朱云,史书海。 排名不分先后,而朱云将在下一卷出场。
7.每次写完,会在第一时间发上来,所以请大家帮忙捉虫,谢谢。
8.作者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啰嗦的人,快赶上老苏了,哈哈哈。
☆、和离
到了第二年,梨花在枝头盎然绽放的时候,武思芳带领的庞大商队驮运着数不清的水晶玉石、奇禽异兽、乃至香料药物等稀缺货物从遥远的西域赤谷城辗转回到了金流。彼时全城轰动,一片哗然。这是近二十年来唯一一支从西域安全返回的商队,同行的诸位商贾皆是满载而归,喜笑颜开,展露出衣锦还乡般的荣耀,壮观的场面赚足了金流人的眼球。
武大娘子去西域这一趟发了横财,不知激发了多少人的梦想和野心。甚至有那跃跃欲试的,也想效法武家商队上西边儿求取富贵。可若非亲身体会,哪知道赚大钱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大家总是在期盼中将还未曾经历的事情会想象的轻松美好一些,可现实永远比理想残酷,如同西域丝绸之路在历朝文人骚客的笔下总是体现着大漠黄昏,孤雁日落的情怀,但事实远远没有诗词话本上说的那样浪漫,武思芳虽然早有准备,真到身临其境的这一步,仍是苦不堪言。
犹记大队人马渡过了奔腾喧嚣的金流河,一路向西而行,沿路的青山绿水逐渐向后倒退,荒凉与繁华开始交替,虽然会经过热闹的城镇,但大多数时候都行走在荒野沙漠里,沙尘飞扬,天气混沌,还要谨防风暴席卷,大家用幂蓠或者长衫从头到脚盖严实,只在眼睛上留出两个洞来。行进时,商队沿着前人留下的稀疏痕迹或是驼马类牲畜的粪便来找寻水源,戈壁荒漠,没有飞禽走兽,见不到植物水草,三五天找不了一滴水的情况相当普遍,这样的艰难,又有哪个是知晓的呢?
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她和贺兰敏君是领队人,她们的队伍庞大,走之前几乎是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大家咬着牙顶住了各种艰辛,诸如异域他国的沿路关卡和糟糕异常的天气等。商队一路经过凉州,甘州,瓜州,沙洲,出了阳关,就从疏勒一直走到了赤谷城。武思芳惦记着和自家夫郎一年之后的约定,不肯继续向前了,贺兰敏君却不想就此罢手,一心想走到大秦去,于是乎,双方分成两拨人,一拨继续前行,一拨返回了金流。
和潘毓约定的时间刚好过了一年,武思芳归心似箭。自打进了金流城的西城门,脑子里就不断地过着她和潘毓重复的画面。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呢?驱邪避秽的炮仗劈啪作响,漫天的花瓣纷飞如雨,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望眼欲穿,看见她,迎面奔来,伸开双臂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芳儿,这些日子,你想我了没有?……”之后久别重逢的恋人开始热烈而缠绵的拥吻,眼中再无旁人……..
当然,真实的场景是这样的:没有炮仗,没有欢闹,武家大宅子里所有的人都拾掇得素净,垂眉耷眼,齐整整站在门口恭迎家主,独独少了主父潘氏。
说不失望是假的,武思芳和潘毓虽说都是守信用的人,可惜这次是她先到,而潘毓却落后了。进到家里,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皆如往昔,只不过没有潘毓,没有苏氏,没有武晗,除了她,皆是家下仆从,到底少了点亲情的味道。
武思芳花了些时间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帖,好生休息了一番,然后才将一直候着的大掌事赫连氏招呼进来回禀事宜。
赫连躬身行礼,方才坐下,先捡了这一年来相对要紧的几件事情说,无外乎宅子安稳,外面的买卖以及家中的账目等等。问到苏氏时,赫连氏也只说与王珮家的主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苏老爷子一切安康,不必挂念。
武思芳稍稍放心些了,准备打发赫连出去,却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好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呃…..潘….潘大人叫人送来的。”赫连犹豫了一下,将东西递了上来。
一个素色罗袋,装着潘毓的一封信和一纸和离书。
没有痛哭流涕和恋恋不舍,曾经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子在字里行间的坦然中言辞恳切、态度决绝地告诉她,良禽需择木而栖,为潘氏一门和自身的前途计,决定自请离去,希望武思芳放手,再勿追究。
和离书上手续办的齐全,连府衙的印章都盖在了上面。潘毓这事做得相当利落,不给人回味商量的余地,单方面断绝了他俩的夫妻关系,没有任何纠葛和牵扯。
武思芳当下就傻眼了。姓潘的唱的是哪一出啊?她的脑子一片混沌,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了半响,方才问道:“怎会回事儿啊?你怎么才说啊?这什么时候递过来的?”
是您说要好生休息一番,不让我等打扰的吧。赫连氏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了看武思芳的脸色,提着胆子答道,“……上…….上个月,潘大人跟前的赵甲钱乙亲自送过来的,说不着急给家主看,…….,小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武思芳怔怔的,心不在焉道。
“…….还有件事…..,”赫连觉得也有必要说一下,“两个月前,太后薨了。朝廷有令,服丧期间不得见喜,所以大宅一切应简从素,还望家主体谅。”
武思芳点点头,赫连氏看着家主傻呆呆的样儿,不禁有些担心。武思芳向来是个精明利落人,可是一磕到潘家郎手里,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武思芳将信件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找不出什么不妥来。她是商人,最懂得厉害关系。潘毓的选择很合理,冷静地想一想,或许有什么事情让他走上了这一步,也未可知。他没说他不爱武思芳,只说为潘氏一门和前途才下的决心,这样的原因挑不出毛病来。
她在回金流的路上已有耳闻,燕国和齐国的战争并没有彻底结束,之前全部攻下的十六州又被齐人夺回了幽、云、望、朔四州,战事开始胶着不下,双方耗损过多元气,最后收手停战。回了城又听说大部队班师回朝,接着没过多久,圣上的嫡父薨了。据说昭德太后对于此次战争的期望太高,拖着病体等待着结果,没想到结果将他气死了。还有人说他唯一的亲兄弟,这一次也是领兵作战,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勇闯齐军阵营,结果被敌将一.枪挑死,尸首倒是从北边一直给抬回了京都,然后昭德受了刺激,……….接着就是大丧,举国痛哀尊贵的太后和死在北边战场上的诸多将士。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是燕国近些年来的最好的一次了,虽然燕军损失惨重了点,可是已经站在了上风口,歇一会儿,喘两下,趁热乎劲儿没过将齐军收拾了应该……也没那么困难吧。
这些不过是武思芳本人根据道听途说进行的推测而已,比起胜利,她更介意的是潘毓对她的突然放弃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潘家是百年世家,满门忠烈,难道还没有前途?……还想要什么样儿的前途?
谁能给潘氏一门前途?不就是当今圣上么。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武思芳心里不痛快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又何必招惹她呢?这么一想,内心的小火苗儿开始簇簇燃烧起来。好在国丧期间,潘毓是绝不可能再嫁出去的。那么如果不是嫁人,她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他再问问,最起码要搞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他连天底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妻主都不要了。
和离?……想得美!放眼全国还有比她更好的妻主么?别的不说,光这回花了大钱给他从西域带回了的宝刀名剑在大燕就是独一份儿!还有那几十匹留着血汗的宝马,勤养着供他一人驱策,锦衣玉食也只宠他一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武思芳眉毛拧成一疙瘩,越想越气。最好是潘毓有苦衷才会这么对她,那样的话她一定尽最大努力助他摆脱。但若不是,潘毓真的水性杨花攀高枝儿跟了别人,到时候可别怪她心眼儿太小!她可不是那种你不爱我我就哭哭啼啼成全你的人,潘毓这回要是敢让她心里憋上气儿,她也绝对不会让淫.娃.荡.妇过好!……管他嫁的是谁!
武思芳正气得头上冒烟呢,那厢孙丙和李丁二人寻到眼前,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将一个哗哗作响的钱袋双手递给武思芳。
“……..这是……要离开了么?”武思芳打开钱袋,哼哼一声。孙李二人护着她上西域走了一趟,那可真是死心塌地,她感动得都快哭了,毕竟人家也不是她打小就跟着的。现在倒好,潘毓一走,一颗忠心果然挂在原主那儿,连当初买他俩的银钱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娘子,既然郎君不在,小人需得离开了。”孙丙闪着一身晃眼的横肉,郑重道:“…….我等誓死效忠郎君。”
“………”人走茶凉?武思芳冷笑一声,“你们倒忠诚,也好!我正好要寻他呢,不如两位先帮我探探?”
孙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点点头。两人心里清楚,潘家二郎君必定遇上了事儿,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无论如何,决不能在主子有困难时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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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影响没有蔓延到金流,也没有人愿意去体会它的残酷性,天高皇帝远,燕国腹地乃至边境金流城的每一日都可谓繁华荣盛,安乐太平。可惜金流城富得淌油的大财主武思芳吃不香,睡不着。她的夫郎跑了,结果让才回到家的她也坐不住了。她时时恼潘毓,但之后又忍不住担心他,从认识潘毓的那天起,她就见不得他有半点难过,…….就算为难他的那个人是当今圣上,她也要为潘毓挡上一挡!
武思芳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既然下了决心,自然是说走就走。她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事情全部移交给了得力可靠的心腹,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带了几个拳脚无比利落的手下,马不停蹄地上京都去了。
……………….
只说武家这一行人才出了城门口,就看见个一身玄色劲装,英武非凡的女郎斜背了刀剑和包裹,牵着一匹不停尥蹶子的高头大马,扬着手喊她, “武大!上京都吗?一起走吧,相互有个照应!”
打招呼的人叫做而朱云,从前金流城的四小霸王之一。她的身手极好,这几年满世界闯荡,如今已是鲜有对手,她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因此江湖人称风中奇云。说来也是凑巧,武思芳的商队行进到大漠中稍作休整时,突然窜出来一撮沙匪,挡住了去路,眼看着要血拼一场,谁知站在面前手提大刀,肩落雄鹰,威风凛凛的盗匪头子居然是武思芳和贺兰敏君的发小而朱云。……..于是三个泼皮娘子钻在一处热闹了好几日,最后而朱云屁股一拍,将匪窝里的兄弟姐妹扔下,先跟着商队上了西域,然后又随着武思芳回了金流城而朱家挨批受训去了。
武思芳诧异,“……你可真是能耐!我昨儿还听说你家里里外外连窗户都给你钉得死死的,没成想你居然跑出来了……”
“这算什么?天底下能困住我的地方实在太少了!”而朱云哈哈大笑,嗓音响亮,中气十足。她是典型的先卑部沙陀人,身量修长,有着一头红褐色的卷发和一双碧蓝色的深眸,阳光一照,整个人相当耀眼。“我约了人在京都比武,算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哼,我这回先收拾了她,再去挑战紫胤真人!……”
“……..?”武思芳已经很久没听到紫胤真人这几个字了,在她年少无忧的岁月里,西门非冉经常把这个人挂在嘴边,时间一长,连她都觉得这位高人神秘莫测,无端地崇拜起来。可是现在连而朱云都不把高人放在眼里,她难免又对这位发小敬佩无比。“……厉害!那这回的对手是谁啊?”
“花花道长。”
“…….好像……没听过?”
而朱云嘿了一声,“就是那个风流道长花一无,自称紫胤真人的首席弟子,去年她跑去夏国,在半道上让我给劫了,还缴了她的流云剑,…..瞧见没,就是我现在背着的这一把。……..谁知道后来她跑脱,说办完了事再找我算账,约了我在京都比试。你别看她一肚子花花肠子,其实吧,…….她就是个傻子!”
武思芳噗嗤一笑,…….花一无,这人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哦,….或许她不只是傻子,…....还是个骗子。
“出发!”而朱云挥动手中马鞭,一行人策马飞驰,只余残阳如血,尘土肆意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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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而朱云正式登场,感谢亲爱的风中奇云友情客串。感谢亲爱的ivy客串花一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说,阴谋啥的真心不擅长,因此这一卷开的不顺手,所以撒泼打滚求收藏,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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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
路上快马加鞭行了几日,进了城门,武思芳和而朱云二人便分道扬镳了。京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除了不能载歌载舞,依旧繁华荣盛,她的小酒馆也是生意兴隆,日日酒客盈门。这回出来办事,底下人得了信儿,已经提前置办了新宅子给家主,掌事是武家大宅里拨过来的旧人,见到武思芳,忙点头哈腰地将人迎进去。才安顿下,武思芳就带着人马不停蹄上潘府拜访去了。
从外面看,潘府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儿,朱漆鎏金铜钉的大门,上面还悬着太宗皇帝御笔书写的门匾,威严肃穆。可走进去之后,总透着一股萧索破落之气。武思芳没有料到如今掌家做主的人居然是潘毓的叔父张氏,好在两人从前就见过,再怎么看不上彼此,面上都能应付几句,一番不疼不痒的寒暄之后,武思芳耐不住性子了,心急火燎地打问潘毓的情况。
果然出了事儿,难怪潘府有了颓败之感。潘家的老主父黄氏,还有小家主潘姝刚判了流刑,已经被押解出了城门,在前往刺配沧州的路上了。唯有潘毓还在牢狱里关着,等着宣判结果。
和齐国争夺了几十年之后,望月十六州总算被去年派出去的四路兵马全部攻下了。潘氏将门世家,主父黄氏和小将潘姝自然少不了要随大军出征。潘家人骁勇善战,治军有方,曾率军单独攻下其余五州,偏巧此时昭德太后的亲兄弟燕承秀求功心切,想一鼓作气将齐军赶尽杀绝,结果出师不利,自己又被敌将拿住,重新将燕齐战局陷入被动状态。潘毓不忍搭上诸多兵士的性命,命大军暂时撤退,遭到其他两路将领的反对,认为无论如何该将燕将军救回来,双方坚持不下,潘毓只好带一小队人马独闯敌营,留下潘姝父女守着潘家军,暂且按兵不动。
就在这个窝里起哄的当口儿,齐军突袭,打了燕军一个措手不及,十万石粮草被烧个精光,燕军士气低落,三路人马守城失败,丢了四州,铩羽而归,战事重回僵持不下的状态。而潘毓这边一番血雨腥风之后,去的三百号人,死的一个也不剩了,回来的只有满身血痕的潘毓和燕承秀的尸体。
此次偷袭造成燕军死伤多半,本就伤了元气,这一回基本耗尽了燕国能够支撑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皇帝收了战报,心里无比失望,下令大部队回朝休整,并打算跟几位将领“算算总账。”
燕承秀已死,剩下两路将领为求自保,将责任都担在了潘家头上。两个先发制人,状告潘毓好大喜功,不听军令,延误战机,所以才连累燕将军命丧黄泉,在狼牙谷一役中全盘皆输,损失兵马粮草,导致燕军后来无力反击。紧接着潘家便遭御史弹劾其拥兵自重,目中无人,一时间朝臣附议人数多过反对者。皇帝还算公道,着刑部重查,毕竟军中不能团结也是导致失败的原因之一。于是,几路将领多半都判了流刑,刺上“囚”字发配到矿山劳役去了。
张氏将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潘家此次连遭御史弹劾,或许也不排除皇帝存心打压的意图。原本能为潘家说两句好话的太后薨了,皇帝与潘毓关系再好,也顶不住树大招风带来的压力。她目前唯一做出的决定,就是在多数朝臣反对的情况下,否决了刑部递上来要求问斩的折子,准备先将人押着,再做打算。张氏亦是无可奈何,到了这一步,能站在潘家这边的人是少之又少,他也只能守着空荡荡的潘府,等着潘氏一门有着沉冤昭雪的一天。
武思芳感慨不已,百年世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要说倒也真就倒了,一点儿都不含糊。自打开国以来,潘氏一门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潘家几代先辈都是死在沙场上的,满门英烈,忠心可鉴。人皆以为潘氏荣耀无比,可谁能想到那个曾经风靡京都,才貌双全,人人交口称赞,又差点凤仪天下的俊美郎君,竟然成了阶下囚。潘毓能犯这样的错误,武思芳根本没办法相信,可是她一个人说了也没有用。
流放?问斩?这些字眼儿像针尖一样刺着武思芳的心。皇帝可真够狠的,潘家果然没什么前途可言了。越是这样的时刻,武思芳越是劝自己冷静。她想了诸多门路,使了银子上下打点,想要先去看看潘毓,可惜重犯关在天牢,无人能够靠近。潘毓被冤枉也只是武思芳的一厢情愿,她倒是想法子查了几天,真凭实据似乎都无踪迹。
武思芳又想了法子,分别与几位朝廷重臣会面一谈,得到的回答却是潘毓之罪主要还在于皇帝的态度。曾经也有为潘毓伸冤翻案的,皇帝一概压住不查,刑部的决议也被皇帝否定了,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拖着,谁也猜度不了她当前的心思,也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也许最简单直接的法子恐怕也就是面见皇帝,用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说服她重审潘毓一案。说的直接一点儿,一个权倾天下的人,只要愿意,即便潘毓有罪,也完全可以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