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要不然,咱们再生个孩子吧?”虽然很高兴夫妻亲热没人打扰,可苏青婵终日愁眉不展,邹衍之也很心疼,为哄得苏青婵开心,他决定牺牲性福,让苏青婵再生一个孩子寄托情感。
“再生个孩子?这俩大的会不会跟我们更生疏了?”苏青婵拿不定主意。
“桓儿,娘要是再给你们兄妹俩生一个弟弟妹妹?你们喜欢吗?”苏青婵试着问儿女。
生一个弟弟妹妹?是不是像宫里皇帝叔叔刚出生的那些孩子一样,皱巴巴的红红的一点不好玩。邹荣桓想摇头,转念一想,爹娘再生个弟弟妹妹了,就不会老想跟自己抢韵音了。
“喜欢,你快生吧,多生几个。”邹荣桓难得一次正面回答娘的问话。
苏青婵喜得眉眼舒展,看向女儿问道:“音儿,你呢,喜欢娘生个弟弟妹妹吗?”
喜欢吗?邹韵音皱着眉头苦思,想了许久,问邹荣桓:“哥,再来弟弟妹妹了,你还对音儿好吗?”
“那当然。”邹荣桓拍胸脯保证,见邹韵音有些不放心,忙又详细解说:“娘再生的孩子是娘和爹的,跟咱俩无关,哥是你一个人的哥。”
“那就好。”邹韵音脆生生道:“娘,你生吧,多生几个,你和爹忙了,就不会来烦我和哥哥了。”
苏青婵掩面流泪,两个孩子这都什么想法?嫌爹娘嫌弃到这个地步?
邹荣桓看着抱起娘亲慌乱安慰的爹,觉得有些不妙。
“音儿,咱们明日进宫去陪太后奶奶,好不好?”先躲一躲再说。
“好啊!”邹韵拍着小手叫好,太后奶奶也很疼她,进宫不错。
邹衍之这一晚把苏青婵哄睡后,大瞪着眼看着撒花帐子无法入眠。
他后悔了,那年不该只图快活,丢下糼小的孩子离家外出。奶奶和外祖母再疼,总不会很亲近,两个孩子竟是不知不觉中养出相依为命之情了,也许那时,他们甫离开爹娘,害怕惊惶了许久,然后,就寻求最亲近的日夜不离的哥哥和妹妹彼此安慰,亲近对方获得安心。
孩子与他和苏青婵不亲近,他倒没觉得多伤心,儿子很成熟很稳重,小大人一般,性格虽冷,却没有不良习惯,女儿虽是有些胆小,可也不怯弱,该有的气度一丝不少。
邹衍之忧心的是,两个孩子亲近得有些不正常,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这种不正常越来越明显了。
八岁了,韵音动不动就偎进邹荣桓怀里,邹荣桓整日里围着邹韵音打转,本来应该和众皇子一起进学了,他却跟师傅要了书册回来自己看着,只在月考测试时去走一走。
先生夸他是天才,没有随同众皇子一起听讲,课业却比皇子们做得还好。
邹衍之却知道,儿子下的功夫不比谁少,白天陪着韵音玩乐,晚上韵音睡着后,他在灯下至少读书习字一个时辰。
无语问天
把两个孩子分开成了燃眉之急。
不只邹衍之觉得不对,苏青婵也感觉到了。
强制分开是不行的,邹韵音太依恋邹荣桓了,而邹荣桓年龄虽小,心眼却不少,每天像护崽的母狼一样,警惕地守着他妹妹,就是睡觉,也是邹韵音在里间他在外间。
夫妻两个想了许久,决定找几个同龄的男孩子到府里来,由邹衍之亲自教导,陪着邹荣桓习武,先将两个孩子形影不离的状态略略缓和,再慢慢把他们分开。
明月与苏绍伦的儿子不在考虑之列,苏沐风老大不小了,还没成亲的打算,没有孩子可以来陪伴邹荣桓。
皇子们可以在朝臣的儿子中选伴读,世子却不可以,邹衍之想了想,放出口风,要认养两个儿子,八岁上下,不拘出身,只要神清骨秀,性格讨喜便可。
靖王要认养儿子的消息传出,一时轰动不已,每天都有不少做父亲的领着儿子前来。
“这是怎么回事?”邹衍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虽然位高,可也没高到人人垂涎的地步,送孩子来的,竟然有四品五品的官员。
来的孩子都是模样周正规规矩矩,苏青婵看花了眼,这一日有些头晕,不看了,白日里歪床上歇息,堪堪正入睡。丫鬟来报,苏太太来了。
“娘,大毒日头的,你怎么不早点来或是晚点?”同在都中,来往很方便的。
苏太太把丫鬟支走,走到厅外四下看了看,回转厅中坐下,神色沉郁,看着苏青婵叹气,半晌问道:“青婵,你老实和娘说,王爷是不是无能?”
“娘,你怎么说这种话?”苏青婵顿足,气得脸孔通红,“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衍之哥哥若是无能,那桓儿和音儿……”
难道是她不守妇德私通生下的?
“青婵,不是娘看轻你。”苏太太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地道:“京城里传遍了,说王爷是无能,两个孩子不是他的,所以,现在想认养一个承袭王位。”
难怪连四五品官员也送儿子过来,等着袭靖王爵位呢! 想到背地里人家不知怎么嚼自己,苏青婵气极,道:“没有孩子时传衍之哥哥是无能,有孩子了还这么传,这些人……”
“这也怪不得人。”苏太太小声道:“青婵,其实,就是娘自己,也觉得不对。”
苏青婵瞪圆眼一口血要喷出来,苏太太接着又道:“青婵,儿女多少肖似爹娘,音儿像你,可是,桓儿从相貌到脾气,再找不到半分跟你和王爷相似的,别人家有龙凤胎的,长得就算没有十分的像,也脱不了七八分……”
邹荣桓是和爹娘都长得不像,可,凭这个就认为她不守妇道邹衍之是无能,也太气人了。难道要她和邹衍之当众恩爱,方灭得这些流言蜚语?
苏青婵脸红胸闷,气促声哑,正欲发火,邹衍之挟着一阵风冲了进来。
“小婵,刚才来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你看着好,留下便是。”苏青婵没了兴致。
“进来。”邹衍之朝门外喊,一个面色萎黄的小男孩子走了进来。
“啊!”苏太太惊叫一声,苏青婵也呆住了。
进来的孩子面黄肌瘦,一身衣裳虽然洗得很干净,可是很破烂,上面打满补丁,大约是孩子自己缝的,粗糙的很。
苏青婵什么也看不到,只呆怔怔地看着那孩子的脸,那张脸,活脱脱另一个邹韵音。
怎么会和女儿长得那么像!苏太太急得一脑门汗。
“娘,你先回去吧。”苏青婵有些恍惚,眼里泪水无知无觉流了下来。
“青婵,你别和王爷争执,有话好好说。”苏太太嘴唇嗫嚅。
“我和道,娘,你回去。”
苏太太一步三回头,邹衍之在她走后,却不是苏太太想的那般,跟苏青婵发火。苏青婵也没有急着向邹衍之解释什么,她朝那孩子招手,拉着那孩子的手细声问道:“你几岁?”
“八岁。”那孩子吐字清晰,声音清亮,没有半分怯意。
“哪月哪日生辰?”
“不知道,养我大的安叔从街上捡到我的,我身上没有写生辰八字。”
“叫什么名字?”
“安叔叫我小鱼,他说我爹娘不要我了,是多余的,就叫小余,小余难听,后来他喊我小鱼。”小男孩晶亮的大眼看着苏青婵,眼里有孺慕和喜爱,“你帮我取个名字好不好?我不是多余的。”
苏青婵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酸涩翻滚的情绪,把小男孩眉眼嘴唇贪婪地仔细地看了个遍。
然后,她的眼里燃烧起愤怒的火苗。
“先别急,慢慢查证。”知道她要说什么,邹衍之紧握住她的手。刚看到这个孩子,他心里的激狂比苏青婵更甚百倍。“这孩子是一个乞丐养大的,我先去接那人过来,你把这孩子安置一下。”
邹衍之百分之百相信,苏青婵没有背着他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这孩子跟邹韵音差不多大,双胞胎孩子一般容貌肖似,可邹荣桓和邹韵音却没有一毫相似之处,再看到这么一个孩子,他和苏青婵一样,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儿子给人调换了,邹荣桓不是他们的儿子,眼前这个小鱼,才是他们的儿子。
***
邹衍之要收养儿子,邹荣桓不止不怕新来的孩子夺了爹娘的宠爱,还欣喜万分,看来爹娘想通了,要疼别的孩子去,不会再来和他争韵音,为了不影响爹娘的认子大业,他带着邹韵音住到太后的懿宁宫中去了。
太后因着对邹衍之的愧疚,把邹韵音和邹荣桓宠上天,皇帝在邹荣桓邹韵音在宫中住的时候,不时来懿宁宫中请安,跟邹荣桓说话玩耍,暗暗挑唆他与邹衍之苏青婵作对,听说邹衍之和苏青婵为了拢回孩子操碎了心,皇帝做梦都笑醒了。
邹荣桓觉得爹娘会跟他抢妹妹,皇帝叔叔却不会,还不时支招教他如何反抗爹娘,因而跟皇帝也很亲近。
皇帝看着邹衍之和苏青婵费尽心思拉不回儿女亲近不了儿女,更加得意了。邹荣桓小时是要拉他做盟友,到邹荣桓大些了,又喜欢他聪颖敏睿,而且邹荣桓不像他的皇子公主,见了他不是颤颤惊惊就是小心翼翼讨好,邹荣桓霸气着呢,玩儿时见他做得不好,会毫不犹豫削打他批评他。皇帝在邹荣桓这里找到自由找到童真的乐趣,于是,只要邹荣桓兄妹俩在太后宫中住着,他的空闲时间就都是在懿宁宫中陪邹荣桓和邹韵音,疼起他们来,更甚于疼自己的皇子公主。
苏太太没敢跟苏青婵尽说,其实外面除了传邹衍之是无能,还传言着,邹荣桓和邹韵音是皇帝的儿女,这话,是从宫里传出去的,姚太太问过姚妙瑷,姚妙瑷冷言喝止她不得乱传,可是姚家不传,别的宫妃却没有顾忌。
这日皇帝散朝后,又来到懿宁宫陪邹荣桓邹韵音,邹荣桓最近迷上习武,皇帝本身没有武功教不了,却兴致颇高,也整弄了一把木头剑,老大不小的一个人,跟邹荣桓和邹韵音在园子里哼哼哈哈像模像样比划着。
正比得起劲,内监来传话太后娘娘请皇上回去。
“扫兴。”皇帝咕哝了一声,对邹荣桓道:“你和音儿接着练,朕一会回来。”
“快点回来。”邹荣桓喊道,转开眼与邹韵音継续比划。
皇帝刚踏进大殿,呼地一声,一只茶盎飞来,皇帝身形一闪,那茶盎本来瞄得不准,这一闪,正中他额头。
一声碎响,茶盎落地,皇帝额头也见红了。
“母后,你……”皇帝莫名其妙,忽一眼看到一边站着的邹衍之,还有一个女子,记忆虽依稀,邹韵音却是经常见的,看那容颜,不肖说是靖王妃,皇帝怒从心肝起恶向胆边生。
“邹衍之,你别以为母后宠你,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
“你做的好事,让你皇兄怎么把你放在眼里?”茶盎是太后砸的,太后哭骂着,把怀里搂着的孩子的脸翻转面对皇帝,“你干的好事,你以为永远不会泄露吗?”
“朕干什么了?这么多年,朕又没有对靖王妃再动什么心思?”皇帝不敢跟太后叫嚷,捂着额头叫屈,喊了半天直着眼停下,看着太后怀里那个孩子傻了,“母后,这孩子怎么和音儿长得那么像?”
“怎么和音儿长得那么像?这就要问你了。”太后放声大哭,“皇家血脉,竟做了八年乞儿,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这孩子就一直贫寒孤苦下去,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朕狠心?什么朕狠心?”皇帝一脸莫名其妙。
“不狠心?哀家是不是要夸你还留了一丝善念,当年没有让人掐死你皇兄的儿子?”
黯黯生天
皇帝本来气得两手挥动双脚直跳,脸红脖子粗,听了太后这句话,又变得异常冷静。
“母后,这个小孩才是音儿的双胞胎兄长?证实了吗?”
“养这个孩子大的乞丐,是在音儿出生那一天捡到孩子的,长得又这么像音儿和青婵,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太后眼眶通红,脸上愧泪纵横,声音都颤抖了。
“这就怪了!”皇帝低低地自语,猛一下跪了下去:“母后,朕可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调换皇兄的儿子。”
“除了帝皇暗卫,谁能天衣无缝地行此事?”太后霍地站了起来,眼光锐利地瞪向皇帝。
“皇兄府里戒备又不严。”皇帝愤懑地分辩,又道:“朕若行事,不会留着证据。”
太后气得浑身打颤,邹衍之心中一动,皇帝这话虽是无情至极,然帝王行事,的确是不会留着把柄的,若不是皇帝,那会是谁呢?
行事之人抱走他儿子,使他们骨肉离散,不会有善心留了他儿子一命的,若是要使他日后发现邹荣桓不是亲生儿,在邹荣桓身上留下什么能抓住的证据即可。
那人留了小鱼一命,他的居心是什么?
邹衍之沉默着,太后似乎也被皇帝的辩白打动,沉思着没有开口。
苏青婵见事情似是要不了了之,想到亲生儿子八年来当着乞丐,风餐露宿,如今却不能讨个公道,心中又怒又悲,按捺不住上前从太后怀里拉了小鱼过来,搂进怀中失声痛哭。
所谓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后宫美人如云的皇帝也不例外。从背后看得苏青婵冰盘似的云髻乌黑可爱,腰身袅娜,哭声清笛一般,不闻一丝破音,心中怜香惜玉之意顿起,不欲被苏青婵当成仇人,当下举起手朗声发誓:“皇天后土……”
皇帝天打五雷轰的毒誓发出,太后面色变了,到底是亲子,心疼了。
“衍之,青婵,你们先回去,这事,母后会责令皇上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