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鸟讨好地叫给主人听。
萧元抬手,食指抵唇。
黄莺鸟马上安静了下来。
姑娘闺房里,谢澜音被吵地皱眉,下一刻猛地坐了起来,挑开帐子问走进屋的鹦哥,“真的?”
美人初醒,凌乱青丝披散在肩,一双桃花眼装满了惊喜,灵动地像个孩子。
鹦哥手里端着水,满脸是笑,“可不是,二公子昨天派人去传话了,刚刚大公子说,猜到姑娘好热闹会去看秦王进城,他就早点来了。姑娘快起吧,大公子还没吃早饭,等着大家一起用呢。”
谢澜音已经下了床,洗漱穿衣打扮,平时需要两刻钟,今早只用一刻钟就收拾好了。
脚步声去了前面,萧元皱皱眉,凤眼里浮现难以察觉的失望。
她说的少,他耳力再好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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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音快步去了厅堂,转到门口,就见里面三个表哥都全了。三表哥蒋怀舟与姐姐谢澜桥坐在母亲右下首,昨日见过的二表哥蒋行舟与另一个八字胡的男子坐在左侧,此时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谢澜音终于确定了,那八字胡的男子确实是她的大表哥蒋济舟!
“大表哥为何留这样的胡子?”
谢澜音震惊又忍不住笑,走到母亲旁边,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看大表哥,“我爹爹都没留胡子,大表哥留什么胡子?没有以前好看,我是大表嫂的话,嫁进门先让你把胡子剃了,不然不跟你过了!”
蓄了胡子,硬生生老了几岁。
准新郎蒋济舟今年二十又三,容貌俊朗,眉眼与两个兄弟有几分相似,鼻子下面蓄了两撇八字胡,显得他更加稳重。然而那只是他不笑的时候,听小表妹打趣他,蒋济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挑眉问:“真不好看?”
语气不信,更多还是怀疑表妹的眼光,配着那两撇小胡子,比三弟蒋怀舟还要跳脱。
谢澜音憋着笑,认真点头。
表妹娇憨可爱,蒋济舟思索片刻道:“既然澜音觉得不好,那咱们打个赌吧,若是你大表嫂嫁过来喜欢我的胡子,你给我十两银,她不喜欢,我给你二十两,如何?”
谢澜音瞅瞅他,悄悄看向斜对面的三表哥,这么不公平的赌约,总觉得其中有诈。
蒋怀舟端茶喝,放下茶碗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谢澜音心中一喜,刚要答应,二公子蒋行舟轻声咳了咳,没头没尾地问兄长,“我记得去年大哥给嫂子买了支簪子,去林家做客时送出去了吗?”
话音刚落,蒋怀舟站了起来,“姑母,我去看看行李搬运地如何了。”说着脚底抹油般溜了。
蒋氏笑得合不拢嘴。
谢澜音气急败坏,对着他背影骂:“好啊你,明知道大表嫂不嫌弃大表哥还故意骗我答应,想让我输钱,你等着,看我到了西安怎么使唤你!”数落完那个又朝蒋济舟嘟嘴,“才见面大表哥就糊弄我,回头我找表嫂评理去!”
蒋济舟笑而不语。其实未婚妻也嫌弃过他,不过亲一口她就不敢嫌弃了。
一大家子叙旧完毕,简单用了早饭,便出发了。
蒋家三兄弟骑马守在车旁,谢澜桥也跟着凑热闹。
谢澜音挑开窗帘,看着外面英姿飒爽的姐姐十分羡慕,大声同蒋怀舟道:“三表哥,你答应到了这边要教我骑马的,别忘了!”
大姐二姐都会骑马,她也要学。
“你给我坐好了,大声嚷嚷什么。”蒋氏一把放下窗帘,皱眉将女儿拉了回来。
母亲管教,谢澜音立即老老实实坐好,乖巧极了。
这个女儿最会扮乖也最会阴奉阳违,蒋氏点了她额头一下。
外面谢澜桥前后望望,见有携家带口的布衣百姓,也有坐骡车马车的富贵人家,看方向就知道全都是朝府城去的,不禁同表哥们感慨道:“看来大家都想见识秦王爷的风采,外县的都要赶过去,城里肯定更热闹。”
蒋济舟道:“是啊,不过我听说秦王殿下身体不适,这一路都没露面,今日咱们未必能见到。”
谢澜桥瞅瞅路旁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的小姑娘们,笑了,低声道:“看不到王爷,看见三位表哥,这些姑娘怕是也不虚此行了。”论容貌,她的表哥们个个都是顶尖的好。
蒋济舟扫了眼左右,笑着摇摇头。
车队之后,萧元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外面卢俊赶车,葛进坐他对面,低声道:“等会儿停下时利落些,跟前面的马车并肩。”
主子爱听谢五姑娘的声音,离得远了怎么行。
卢俊回头看看车帘,以为主子想近距离了解蒋家众人,点了点头。到了西安城外,停车等候王爷仪仗时,凭着好眼力好身手,卢俊稳稳将马车停在了谢家马车右侧。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爷:媳妇要去看我了,不给她看看岂不是害她白等?
谢澜音:做人不能太自作多情了!
秦王爷:难道你不是去看我的?
谢澜音:我是要去看仪仗,看一双双大长腿!
秦王爷:……
翌日仪仗来了,谢澜音兴冲冲打开窗帘,没看到大长腿,只看到一队小矮人……
☆、第5章
“大表哥,还要等多久啊?”
车外闹哄哄的,谢澜音在马车里坐不住,哄了母亲答应,她稍微挑开一条窗帘缝隙,小声问守在车前的表哥,眼睛开始观察城门前的情形。官路两侧站着身穿铠甲的士兵,长长的队伍不知排了多远,官兵身后是摩肩接踵翘首期盼的百姓,都是来看秦王进城的。
蒋济舟往这边走了两步,低声估摸道:“大概还得等两刻钟。”
谢澜音有些失望,刚要放下帘子,旁边马车里忽的传来几声悦耳的鸟叫。谢澜音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窗帘紧闭,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旁移,意外认出了那个侧脸冷峻的车夫,正是在玉井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游客。
又碰上了,还挺巧的。
谢澜音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卢俊一动不动站在主子车前,若无所觉。
真正想看的王爷还没来,谢澜音嫌日光晒,不用母亲吩咐就放下窗帘,坐正了。
小架子上摆了一盘桂圆干,谢澜音一个一个剥着吃,太甜了,自己倒茶喝。
“娘要不要?”临喝之前,她笑着问母亲。
蒋氏摇摇头,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谢澜音就探出脑袋,问姐姐与表哥们喝不喝,娇柔的声音,不但让旁边马车里的男人从书上移开了视线,更引得附近的百姓好奇地望了过来。
谢澜桥见了,立即让妹妹坐好。
在外面就是不方便,谢澜音朝姐姐指了指茶碗,得到否定后,自己喝了。
枯燥地等了很久,外面突然静了下来,蒋济舟提醒小表妹人要到了,谢澜音登时来了精神,迅速戴上帷帽,在母亲再三叮嘱里下了马车。还没站稳,对面也有人下来了,谢澜音情不自禁地抬头,这一看就失了神。
那是个身穿墨色长袍腰系锦带的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旁人下车时都会低头注意脚下,他却气定神闲如履平地,凤眼清冷地看向前方,俊美脸庞上不见一丝蔑视,但他举手投足里确确实实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审视自家的下人。
男人容貌上乘常见,气度出尘不易得,这人不但外表超凡脱俗,气度亦清冷高华,真正是鹤立鸡群,一露面不仅谢澜音看愣了,连见多识广的蒋济舟蒋行舟也都诧异非常。
察觉几人的注视,萧元侧目看来。
蒋济舟抱拳赞道:“公子好风采!”
萧元不谦虚也不自得,颔首致意,客气疏离,然后就朝前面去了,一个字都没留。
蒋济舟看着他的背影,同二弟交流了个眼色,此人绝非凡人。
蒋行舟颔首,见表妹还傻站着,应是被那位公子惊艳了,轻声道:“走吧,咱们去前面看。”
谢澜音终于回神,幸好有帷帽遮掩,不必担心表哥们看见她的失态。
“这人真不知礼,大表哥夸他他竟然都不知道谦逊一下。”
长得再好,品行不端也不行,想到对方冷脸回敬自己的大表哥,谢澜音本能地不喜欢。
奇人脾气多怪,蒋济舟倒没放在心上,护着两个表妹走在中间,他与弟弟们分站两侧。
秦王还没到,官路中央城门前,陕西总兵平西侯沈捷已经领着大小官员出城相迎了。
谢澜音盯着这些大官小官瞧了会儿,悄悄往蒋济舟那边靠了靠,“大表哥,那个人是谁?”
她上次来陕西才九岁,四年下来,便是曾经见过的人也早忘了。
蒋济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马上就道:“那是平西侯府世子沈应时。”
蒋家乃陕西首富,平时与官员们来往也算频繁,譬如他这次娶妻,就给沈家等官员下了帖子,帖子送过去是礼数,人家来不来他们就不强求了。
谢澜音了然,又打量了沈应时一眼。怪不得那么年轻就能站在第二排了,原来是世子爷,生的倒是挺好的,一身锦袍英姿勃勃,只不过……
谢澜音忍不住朝旁边看了看,不敢露出大动作,只瞥到了那人墨色的衣摆。
天外有天,她今日才明白这话的道理。以前觉得长辈中父亲谢徽最好看,平辈里三表哥蒋怀舟最俊朗,然刚刚只是匆匆一个照面,见识过那人的龙章凤姿,谢澜音心里最超凡脱俗的美男子就迅速换了人。
可惜脾气太臭了……
“秦王殿下到,官民跪迎!”
一声高昂的传唤远远传来,谢澜音精神一震,随姐姐一起跪了下去。
萧元动作慢了一瞬,但很快也撩起衣摆跪下,低头前,目光在平西侯沈捷身上转了一圈。
沈捷四旬年纪,伟岸威严,看着秦王车驾缓缓而来,他嘴角微微翘起,领着陕西百官俯身跪迎。毕竟是王爷,当着一城百姓的面,他还是得给秦王一些脸面的,不过以后吗,秦王识趣最好,不识趣,他不介意让他领略领略什么叫虎落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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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驾到,按理说百姓们必须都低着头,只是人人都想瞧瞧王爷,没有几个真听话的。
谢澜音仗着头上戴了帷帽,看得更加恣意。
车驾前是八个王府近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奢华气派的马车车帘垂着,窥不见里面的人。再后面就是一路护送秦王的三千府卫了,无论是骑兵还是走卒,行动都整齐有素,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谢澜音看了两圈,还是更好奇秦王殿下,视线重新落到了车窗上。
马车停下,一片屏气凝神里,车帘动了,却是一个小太监钻了出来,甩了甩拂尘,就站在车辕上对平西侯等人道:“殿下车马劳顿,贵体抱恙,就不出来见列为大人了,诸位还请让开吧,耽误了殿下回府休息可不好。”
态度很是倨傲。
百官低着脑袋面面相觑,这位王爷,是真病啊,还是不给他们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