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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青的反应却很出乎他意料,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尴尬,而是认真地和他讨论了他想要女儿这个愿望的可实现性。穆冬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生气。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疼得厉害,没过多久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人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他后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车子停好之后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迅速地跟随行的医生走到穆冬知车窗前:“穆先生?”
    穆冬知抬眼看了一眼车窗外的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等会就好了。”
    “穆先生,你这么硬撑着不是个办法,”已经为他诊治多年的医生见他脸色惨白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又一次劝道:“还是尽早动手术吧。”
    这个手术虽然风险比较高,可至少还是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照穆冬知这样拖下去,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连手术也会变得更加凶险。
    穆冬知没有回答,沉默地拒绝了医生的提议。
    见无法撼动穆冬知的决定,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穆冬知并不是没动过手术。
    八岁那年,父母请来世界范围内一流的医生为他手术,并且对整个手术进行了精密的监测,连辅助手术的护士的家长都控制住了,可就这样还是出了意外。他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他手里握着的财富和权势实在太诱惑人,有数不清的人盼着他死,他不能再冒险了。
    以前在这个世界上,他谁都不信,现在他只信栗青。
    他等她。
    “回去吧。”穆冬知直起身体,淡淡吩咐道,疼痛终于褪去,他拉开车门绕到后座坐下。保镖迅捷地上车,启动车子朝前驶去。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栗青早上是被冷醒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杯子一半被弟弟紧紧抱着一半掉在床边。长安山地势高又靠海,晨间温度低,冷不丁了打了个喷嚏,意识到不对的栗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烫。好在并不是很严重,头并不是十分沉,她也就下床穿了衣服,开始准备早餐。
    吃过简单的早饭,俩姐弟一同出门。
    栗青先送他去钢琴老师那儿之后,又去谭易那儿。
    时间还早,栗青本来以为还担心谭易还在床上,结果到那儿一看他竟然在院子里跟着老太太老大爷一起慢悠悠地打太极。
    见栗青瞪大眼睛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己,谭易难免有些尴尬,慢慢地停下动作,同他身边的老大爷打过招呼才朝她走过去。
    两个人一路上楼,谭易状似无意地说:“闲着也是闲着,运动一下。”说着把门打开,让栗青进去,自己随后进去进了卧室。
    栗青有点好笑地看他的背影一眼,其实他没有必要这样解释的,她刚才并不是在嘲笑他。
    之前来的频繁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她这一次来和上一次隔了七八天,这才突然发觉这个穿着宽松白色太极服,看起来朝气蓬勃的谭易和一个多月前那个穿着沾了油渍的白大褂对着电脑一脸萎靡的失意医生实在相差太大了。
    栗青在病人候诊的椅子上坐下,短短的时间内,这小小的空间渐渐被医学检查仪器填满,空气里都是她早已习惯了的消毒水的气味儿。
    等谭易到卧室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上了衬衣休闲裤,外面也套了一件白大褂。他拿着一叠病历走到栗青面前递给她:“这是这周还没有确诊的病人。”
    现在来他这里看诊的病人已经不仅限于“福榕会”的姑娘了,一些同她们有联系的金主也成了他的病人,只不过这些人来之前都会通过电话先预约一个单独看诊的时间。
    除了比较难以言说的性、病,这些富豪高官平时应酬多了,血糖血脂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偏高。谭易给他们开的那些药和嘱咐的注意事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这里能给病人提供的最吸引人的是对*的保护。
    当然啦,也有一些症状太多难以确诊的病人,这些就需要他们两个人慢慢讨论了。
    栗青手里拿着这一叠病历就是这样情况的病人,她慢慢地看,想到些什么就说出来同谭易讨论,谭易负责把讨论结果记下来,再将其在病人身上进行论证。
    翻到最后一份病历,栗青的手突然顿了顿:“邹大成?”
    谭易停下手中的笔,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着朝她道:“这个邹大成,特别财大气粗,连续来了三天,最后还给我不少小费。”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知道他并且来这里看病的富豪不在少数,但只有他这么张扬。如果不是太单纯的话,就只能是蠢了。
    “诶,”他突然望着她问:“你那婶婶是不是也是邹家的啊?”榕城的上层圈子绕来绕去都是亲戚。
    栗青没回答,只是把那份病历单独抽了出来,起身走到他面前放下,面无表情道:“如果这个人再来,你想怎么赚他的钱就怎么赚。”
    谭易愣了愣,栗青出于某种考虑,对病人的收费是有严格的标准限制的,除非病人主动,否则他是不可以向病人狮子大开口的。
    他本来想问栗青,这次怎么不按规定来了,可抬头看她面露冷色,想了想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讨论完病例,栗青和谭易对了一下账目,发现虽然接待的病人不多,但已经把前期购置各种简单的医疗设备的钱挣回来了。
    考虑到即将开学会比较忙,暂时可能不能来,栗青和谭易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并且提醒他一些和那些人打交道要注意的事情。
    谭易从前只顾嗑书本,对人际交往并不太擅长,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出问题。
    从谭易那里出来,正好快到她和伍澜约好的时间,栗青就直接把请柬给她送了过去。
    奇奇被他爷爷奶奶带着出国玩儿去了,伍澜闲得发慌,主动问栗青需不需要帮忙筹备婚礼。
    说到这个,栗青有些尴尬。
    之前她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总不好意思继续让孙君梅一个人忙上忙下,只是她一开口,孙君梅笑眯眯地表示,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她穿上婚纱了,让她惭愧不已。
    这种事情栗青也不好跟其他人说,既然伍澜问起,她就提了一下。伍澜眨眨眼,颇为羡慕,虽然有父母公婆操心,当初她的婚礼也是把她累得够呛。
    她顺便又给栗青普及了一通婚礼上新娘需要注意的事项,听得栗青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还是我们,寻常人家的新娘需要注意的东西不比这个少。”伍澜笑着道。
    栗青受教地点点头。
    伍澜喝了一口果汁,垂眸笑笑不言。
    栗青一定不知道穆冬知为她准备了一个怎样的婚礼,否则她不会这么淡定。
    ☆、第32章
    八月末婚期将至,有一天穆冬知突然问栗青,她想让谁牵着她走过红毯。栗青这时才想起来父亲已经去世,而自己并没有能够代替父亲的人选。至于栗文涛,呵,栗青根本没有考虑过,她是真的不想恶心自己。
    大概是见她一脸苦恼纠结,穆冬知说:“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栗青有些好奇。不过更加好奇的是穆冬知生气的理由。
    自从那晚在穆家吃饭过后,他一句话都不曾对她说过,然而会用偷偷很奇怪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让她一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栗青却直觉他在生气。好吧,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丝毫没有在生气的样子,除了不跟她说话却会偷偷看她。
    此时穆冬知又用那种充满了不明含义的眼神看着她,不过这一次是光明正大。栗青差点没忍住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不过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穆冬知随意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栗二爷。”
    栗青一愣。她其实也知道最合适的人是族里的长辈,可那都是人精,怕是不会有人愿意接下这明显打栗文涛脸的事儿,毕竟他现在还是族长。
    摇摇头,栗青否定了这个提议。穆冬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他却只是深深看了栗青一眼,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栗青送乐今去钢琴老师家里,他九月就要参加比赛,因此练习的频率比以往更高一些。和老师沟通了一下弟弟近来的状态,对方有些疑惑地问她:“最近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啊?”栗青怔住,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的老师又接着说:“以往乐今虽然也很勤奋,可却无法和最近几日的努力程度相提并论。”说到这里,老师看了栗青一眼:“虽然这是好事,我还是有些担心。”
    她想要的不是短时间的暴发,而是一种稳定连续的上升,以栗乐今的天赋和基础,即使缓慢一些都没有关系。怕就怕他过了这段日子,突然就消沉下去。
    终于明白老师在担忧什么的里青回答道:“家里是出了一点小事,”家丑不可外扬,她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弄得谁都知道。
    栗青朝老师笑了笑,肯定地对她说:“不过您不用担心。”
    老师点点头:“那就好。”
    从老师家里出来,栗青一边朝小区外走一边想,老师说的那些她何尝又没有发现呢。
    自从听了录音笔里的内容之后,弟弟就不再执着于“母亲”这件事了,而罗绮再也没出现过这个事实,似乎又加重了对他的打击。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不少,栗青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直到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曲折委婉地提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反而让栗青安心下来。
    让栗青意外的是他没有直接辩解,而是很认真地反问她:“这些都是因为姐姐即将要嫁给穆叔叔吗?”
    栗青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是他可以知道的事实。
    栗乐今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点点头,然后告诉栗青:“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他沉默片刻突然释然地笑笑:“我就是想知道理由。”
    其实这个理由他已经猜到,但此刻猜测被肯定,他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他以为会有的愤怒。
    即使从前和姐姐过着贫穷清苦的生活,即使被同学嘲笑嫌弃,栗青也没有对金钱和权势有过任何想法。这是年少的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权势和金钱的威力。
    这之后,栗青就再没提过这件事上。乐今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反而是一种好事,他并没有仅仅沉溺于被信任的人欺骗和利用的痛苦当中,而是思考这个原因。
    虽然太过痛苦,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这样才能长大,而不是永远都只能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慢慢地走出小区,家里的存粮没有了,栗青准备去超市买一些。结果刚出小区就被一个中年人叫住,他走到栗青面前,恭敬道:“小姐,二爷想和您谈谈。”
    栗青愣了愣,面前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即便过了两辈子她也无法忘记。毕竟当年把她和仍旧在襁褓中的弟弟从贫民窟里接回栗家的就是他——沈誉,二爷爷的得力助手。
    “沈叔好久不见,”栗青的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自嘲道:“沈叔你大概是栗家现在唯一还喊我小姐的人了吧。”她刚回栗家的时候,一些从前服侍父亲的人都这么叫她,后来渐渐这样叫她的人渐渐地就都不在栗家了。
    沈誉不语,佯装没有听到身后的女孩儿带刺的话。他记忆中小女孩儿眼中的信任和懵懂已经被敌意和戒备所替代。
    跟着沈誉走到一辆黑色轿车面前,他把车门拉开,栗青大方地上了车。
    “二爷爷。”栗青礼貌地打招呼。小时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他还带着栗青拜访过面前这位老人。
    栗二爷慢慢地抬起眼,看了看她才说:“你父亲去世了,由我代替他牵着你走过红毯如何?”
    栗青甚至做好了被责备的心理准备,事实却出乎预料。不过她还是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微笑着道谢:“谢谢二爷爷。”虽然到最后她说不定也能找到其他人,可毕竟不如二爷爷来得合适。
    栗二爷摇摇头,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客套。”从栗青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她父亲的样貌来,只是那种固执的性格倒是十足的想象。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栗文涛,栗二爷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不过转瞬即逝,谁也没有捕捉到。
    栗青沉默了一会儿,道:“二爷爷,要是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栗二爷摆摆手淡淡道。
    待栗青离开,车门被关上,栗二爷看向对坐在前面的沈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您也是不得已。”沈誉宽慰他。
    不得已,不得已……
    喃喃重复这三个字,栗二爷突然有些疲惫。慢慢地将身体靠在在车座的椅背上,闭上眼不再言语。
    婚期比栗青想象地更快来临。
    尽管栗文涛极力反对,栗青还是在婚礼前一天搬出了栗家,和弟弟一起住到了穆家老宅。她很清楚,栗文涛不过是怕别人说他亏待无父无母的侄女,可她为什么要让他好过呢?
    至于栗文涛气急败坏地扬言绝对不去参加婚礼,栗青想,他大概还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想让他们一家参加吧。
    栗家老宅大得离谱,英亩计的院子里甚至不少人造湖泊。栗青的行李被佣人拿到穆冬知在这里的卧室,拥有客厅、书房、衣帽间、浴室的起居室已经可以比拟一间设备齐全的豪华公寓。
    从行李箱里找到自己平素穿的睡衣去浴室,洗了澡出来,栗青坐在床上有些恍然。呆坐了片刻,心中烦乱,又从行李箱里翻出解剖图谱,慢慢看了起来。
    婚礼前夜,夜幕下的穆家老宅礼炮轰鸣,拉开了婚礼的序幕。成千束烟花以穆家为背景,把天空渲染得一片绚烂。
    凌晨五点栗青就起了床,接着孙君梅带领一群人将她包围。她不喜欢浓妆,化妆师在她的授意下画了个再自然不过的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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